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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吴老大不敢再多说一个字,抱住金寡妇的尸体,往上一耸,刚将披头散发的一个脑袋从圈套中卸出来,杨乃武却又开口了。
  “再吊上去!越快越好!”
  于是,吴老大匆匆将金寡妇的头又往圈套中一挂,迅速地退后两步,望着摇荡的尸体喘气发愣。
  “走吧!”杨乃武拉着他说,“回家说去。”
  “回老爷的话,门上去打听过了,金寡妇确是到吴家讨过债。去了两次,据看见的人说,头一天去,出来的时候笑嘻嘻很高兴;第二天就完全不对了,两眼泪汪汪,好像受了很大的委屈!”
  听得亲信门丁沈彩泉的话,刘锡彤拈着两撇灰黄的、形如鼠须的八字胡子笑了,“那姓吴的,好不知趣!”他说,“想不到也有犯在我手里时候。”
  “是啊!”沈彩泉说,“大少爷的喜事,照他的身家,起码也要送个一百两银子的贺礼,哪知道只要八两头!”
  这一下,刘锡彤在想,就送八百两银子来,也未见得能许他安然无事。这样想着,便正一正脸色说道:“这可是一桩大案,你不要随便答应人家什么!”
  “老爷请放心!”沈彩泉很快地答说,“门上不是不知道轻重的人。好大一块肥肉,哪舍得一顿就吃光?”
  “你知道就好。”刘锡彤看一看自鸣钟吩咐,“传轿!”
  轿子是早就抬到大堂滴水檐前了,应带的人亦已伺候多时——县官验尸,律有明文,只准带四个人:刑房书办、仵作、两名差役。刑房书办简称“刑书”,权柄极大,花样极多,在哪一个州县,都是提起来令人畏惮的人物,唯独余杭县的这个刑书张士镇例外,为人极其老实无用,一切都听沈彩泉的指使。
  刑书尚且如此,仵作更不在话下,一见沈彩泉从角门中出现,两人都站了起来,不约而同地招呼一声:“二爷!”
  “今天这一案,你们都知道了?”
  “知道。”张士镇答说,“吴家太刻薄,报应!”
  “也不见得。”沈彩泉淡淡地说,“一切都要看案情说话。”
  “是!是!看案情说话。”张士镇说,“我听二爷的招呼。”
  沈彩泉点点头,将嘴一努,等张士镇跟着他到了走廊另一头,轻声问道:“吴家有人来过没有?”
  “没有!”张士镇很明确地回答,“什么人也没有。”
  这就是怪事了!像这样的命案,事主不论是理屈或者受累,一定会赶紧托人来打点,哪怕是空口白话,也总有一句。吴家竟然视为无事,理不可解。
  “那,”沈彩泉问,“吴家倒是什么意思呢?”
  “我也不懂。听他们邻居说,昨天晚上还打了半夜的牌,三更过了,才送客出门。”
  “知道不知道是哪些客?”
  “只知道有个杨乃武。”
  “怪不得了!”沈彩泉停了一会儿,冷笑说道,“事情摆明了在那里,神仙也救不得他这场官司。老张,这件案子顶要紧的是,要有尸亲出头。金寡妇是绝户,她娘家总有人啰?”
  “有个侄儿,今天会到场。”
  “那就好了!”沈彩泉很有把握地说,“杨乃武天大的本事,也挡不住我们的财路。”
  吴家门前围得水泄不通,尽管鸣锣喝道,老远就知道县官驾到,却没有人愿意让路。直到差役扬起皮鞭子要抽了,方始从人丛中闪出一条路来,勉强容轿子通过。
  层层叠叠的人墙,圈出四五丈方圆一块地朝南摆一张系着红桌围的方桌,是县官的公案,旁边斜放一张半桌,供录供填尸格之用。公案右前方一扇门板,上覆草荐,草荐之下就挺着金寡妇的尸首。
  刘锡彤一下轿便升公堂,大声问道:“地保呢?”
  王林闻声闪了出来,跪在地上报名:“地保王林,给大老爷磕头。” ↑返回顶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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