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2 / 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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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是宫中习用的一句话,意思是要请“皇上”做断然处置,但却不便出口,一则是表示生杀黜陟大权,操之于上,不敢擅请;再则是不愿明明白白地得罪人。
  溥仪当然懂这句话,但当初赋予郑孝胥改革内务府的全权,如今成效未见,却又降“朱谕”拿他调差,出尔反尔,问心有愧,因而大感为难。
  “你先下去,”溥仪只好先拖一拖,“等我想一想。”
  幸而郑孝胥听得风声,自己识趣,上了个“奏请开去差事”的折子,解决了溥仪的难题。他原来就在“懋勤殿行走”,此时仍回懋勤殿,与罗振玉同事。
  这一来,“君臣”倒反而更接近了。郑孝胥经常“进讲”时事,溥仪此时觉得最有趣的话题是,曹锟的“逼宫”和贿选。
  “逼官”的第一步是由津保派策动张绍曾内阁的总辞,他自道总辞的原因是“不堪二高之逼迫”。所谓“二高”中的一高是曾为张之洞所提拔的高凌霨,甘为曹锟所用的直系官吏中,数他的资望最高,自然而然成了另一高的“总参谋长”。
  另一高不是一个人,是指一个问题,所谓“最高问题”,也就是下一任的大总统。高凌蔚的办法很绝,当张绍曾谢绝黎元洪的挽留,“隐居”天津时,派他的姓张的秘书长回京办理未了事件,同时关照办好一道继任人选的命令,只留姓名空着不填,等黎元洪决定提名何人组阁时,只要填上名字,便可发布。哪知高凌蔚叮嘱张秘书长将空白命令扣了下来,不送公府。以致黎元洪无法直接以府令发布继任人选,因为没有原任国务总理张绍曾的副署,大总统的命令不生效力。
  这一来就只好派高凌霨以内务总长摄行总理职务。紧接着便“导演”了一出“逼宫”的闹剧,指使驻南苑的陆军检阅使冯玉祥,以及王怀庆,还有警察总监薛之珩等人,集合了各单位的官佐五百多人,到居仁堂求见大总统。
  黎元洪得报大怒,厉声问道:“你们来干什么?是不是来逼我退位?”
  “不敢!”五百多官佐,齐声同答。然后由一个上校阶级的代表发言:“军饷无着,内阁无人,转眼端阳到了,欠饷何以过节?特为来求见大总统,请大总统做主。”
  这个要求不算过分。黎元洪答应在端午前两天筹发军饷,一场风波暂告平息。到了第二天,津保派雇了一批流氓,自称“公民团”,在天安门前搭起高台,召开“国民大会”,主席是在天桥摆测字摊的叶铁口。
  吃这行饭的人,卖的就是一张嘴,长于口才,自不待言,但却没有“江湖诀”。他说:“这一次内阁总辞职,中央陷于无政府状态,推源论始,黎大总统不能辞其咎。黎黄陂这一次复职,本来没有法律上的根据,但恋栈不退,而且制造政潮,破坏法纪,引起政治上、社会上极大的不安。我们为了救国,不得不请黎元洪先生克日退位,以让贤路。今天来参加的各位,都出于爱国保民之一念,请大家踊跃发言,同抒卓见,以救危亡。”
  措辞雅驯,比国会议员的演讲,毫不逊色。接着登台的就逊色得多了,有的发牢骚,词不达意;有的信口开河,不知所云。乱哄哄一阵过后,叶铁口将印好的驱逐黎元洪的“公民团通电”宣读了一遍,一哄而散。
  这种闹剧,袁世凯、段祺瑞都搞过,大家不过当作看热闹,没有什么影响。但紧接着出现的一种情况,可就严重了!
  这是在内阁总辞的第三天,北京城内城外,忽然看不到警察了,一问才知道是全体罢岗。警察不站岗,首先是交通发生问题,前门为各种车辆所阻塞,内外断绝,怨声载道。
  这件事是由王怀庆在主持,一看引起民怨,丧失同情,赶紧想办法补救,一方面派出便衣的警察及保安队,维持秩序,一面请冯玉祥与他联名致函国会及外交团,说一定尊重国会,保护外人,这两件事由他们两人负责。
  晚报上登了这个消息,读者大哗。有个宦游北方的老者,火气特别大,冒用达官的名义,找“王司令”讲话。等接通了,他老气横秋地问:“你是王怀庆吗?”
  “是,是!你老是哪一位?”
  问清楚了是王怀庆本人,此公便开骂了:“你姓王,简直是王八蛋!外国人要保护,中国人就不该保护吗?国会要尊重,百姓就不必尊重吗?你跟冯玉祥这两个混账东西,简直不是人养的!你不必问我是谁,反正见了面你得给我磕头。闲话少说,限你一个钟头之内复岗,不然,看我不找上门来,拿拐棍打你这个狗头。”骂完了,哈哈大笑,连声又说:“痛快、痛快!”
  王怀庆吃了这个闷亏,将脸都气白了,打电话到“东局”问是哪里来的电话,却又碰了个钉子,说“没法儿查”。
  这时候电话倒又响了,是冯玉祥的声音,喊着他的别号说:“懋宣,复岗吧!再不复岗,还得挨骂。”又说:“老百姓骂得对,骂得好,我们不能净保护洋人,赶快复岗,赶快复岗!”
  接下来,外交部来了电话,说使馆区的外交团及洋人,纷纷来电抗议,如果这种情形再坚持下去,将会造成国际上的笑话,丢脸的是全体中国人。
  这几句话,不足以威胁王怀庆,但下面还有一段就严重了。“有个外国人,是好事之徒。他说,谁不知道,中国的将军,个个是大富翁?军警因为欠饷罢岗,那是中国政府太穷,国际上原谅的。但中国的将军穷奢极侈,让他的部下挨饿,这件事太说不过去。他准备告诉外国通信社,发电报出去,公布中国的将军的财产。”那人又说,“名单中的第一位是曹老帅,第二位是曹四爷。那一来——”
  “老兄、老兄!”王怀庆急急打断他的话,“请你不必再说下去了。这件事,实在情非得已,我们倒不是为了洋人抗议,自己的百姓要照顾到。准定晚上七点钟复岗。”
  这一场风波,本来可以闹得很大,哪知黎元洪以不变应万变,居然有意外的助力,得以化险为夷。但这种占便宜的事,可遇而不可求,再下一天就让他很头痛。
  下一天仍旧是王怀庆发动的“军警官佐索薪团”,一共三百多人,浩浩荡荡开到东厂胡同,要求见大总统。
  黎大总统当然不肯出面,派侍卫武官长荫昌代见。他说:“各位的来意,大总统已经了解,而且深表同情。不过现在正在组阁,在没有组成以前,薪饷无从发放。请各位暂且忍耐。”
  “我们可以忍耐,枵腹从公,无奈一家大小,嗷嗷待哺。现在端午节快到了,债主在家坐索。”那个代表用极坚决的语气说,“无论如何,要请大总统体恤下情,否则,我们亦只有在大总统官邸坐等了。”
  荫昌只有软语商量,又请援兵,但王怀庆、薛之珩等人连电话都不肯接。这样僵持到晚,荫昌说得舌敝唇焦,索薪团方始暂时退出。说明天一早再来。
  这一夜工夫,以黎元洪的身份,自然可以设法脱困。但王怀庆已算到这一着,以保护为名,另外派军警守卫,而且剪断电话线,堵塞自来水管,困住了黎元洪。 ↑返回顶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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