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6节(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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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雅丽和印家厚并肩走着,她伸手掸掉了他背上的脏东西。
  印家厚说:吃饭了。
  雅丽说:咱们吃饭去。
  五月的蓝天里飘着许多白云。路边的夹竹桃开得娇艳。师徒俩一人拿了一个饭盒,迎着春风轻快地往前走。印家厚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侧面晃动着一张喷香而且年轻的脸,他不自觉地希望到食堂的这段路更远些更长些。
  雅丽说:印师傅,有一次,我们班里——哦,那是在技校的时候。班里评三好生,我几乎是全票通过,可班委会研究时刷下了我。三好生每人奖一个铝饭锅,他们都用那锅吃饭,上食堂把锅敲得叮咚响,我气得不行,你猜我怎么啦?
  哭了。
  哭?哈,才不呢!我也买了只一模一样的,比哪个都敲得响。
  她试图宽慰他,印家厚咧唇一笑。虽然这例子举得不着边际,于事无补,但毕竟有一个人在用心良苦地宽慰他。
  对。三好生算什么。你挺有志气的。
  雅丽咯咯地笑,笑得很美,脸蛋和太阳一样。她说:人生得一知己足矣。
  印家厚心里格登了一下,面上纹丝不动。雅丽小跑了两步,跳起来扯了一朵粉红的夹竹桃,对花吹了一口气,尽力往空中甩去,姑娘天真活泼犹如一只小鹿,可那扭动的臀部,高耸的胸脯却又流露出无限风情。
  我不想出师,印师傅,我想永远跟随你。
  哦,哪有徒弟不出师的道理?
  有的。只要我愿意。雅丽的声音忽然老了许多,脚步也沉重了。印家厚心里不再格登,一块石头踏踏实实地落下——他多日的预感,猜测,变成了现实。
  雅丽用女人常用的痛苦而沙哑的声音低低地说:我没其他办法,我想好了,我什么也不要求,永远不,你愿意吗?
  印家厚说:不。雅丽,你这么年轻
  别说我!
  你还不懂——
  别说我!说你,你不喜欢我?
  不!我,不是不喜欢你。
  那为什么?
  雅丽,你不懂吗?你去过我家的呀。
  那有什么关系。我生活在另一个世界。我什么也不要求。你不能那样过日子,那太没意思太苦太埋没人了。
  印家厚的头嗡嗡直响,声音越变越大,平庸枯燥的家庭生活场面旋转着,把那平日忘却的烦恼琐事一一飘浮在眼前。有个情妇不是挺好的——这是男人们私下的话。他定眼注视雅丽,雅丽迎上了清澈的眼光。印家厚突然意识到自己的浑浊和肮脏。他说:雅丽,你说了些什么哟,我怎么一句也没听清楚,我一心想着他妈的评奖的事。
  雅丽停住了。仰起脑袋平视着印家厚。亮亮的泪水从深深的眼窝中奔流出来。
  后面来人了。一群工人,敲着碗,大步流星。
  印家厚说:快走。来人了。
  雅丽不动。泪水流个不止。
  印家厚说:那我先走了。
  等人群过去,印家厚回头看时,雅丽仍然那么站着,远远地,一个人,在路边太阳下。印家厚知道自己若是返回她身边,这一缕情丝必然又剪不断,理还乱;若独自走掉,雅丽的自尊心则会大大受伤害。他遥遥望着雅丽,进退不得。他承认自己的老婆不可与雅丽同日而语,雅丽是高出一个层次的女性;他也承认自己乐于在厂里加班加点与雅丽的存在不无关系。然而,他不能同意雅丽的说法。不能的理由太多太充足了。 ↑返回顶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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