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节(3 / 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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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冷,真冷。
  她重重地喘了一大口气。
  远远听得步履之声,她艰难地眯起眼去分辨,气死风如同暗夜中的星辰,北风也沾染上几分脂粉的甜腻。她马上蹲身低头,微微抬起几分眼皮,看见太监蓝灰色的衣袍一列列、一行行,迅疾地从她身前经过,紧接着是宫女老绿色的袍摆,随后则是几寸高的花盆底,一下又一下,叩击在青石板上,带着鞋尖流苏曳曳。
  “等了这么久,今儿不还是叫去,倒是咱们贵主子机灵,索性不来了,直接上东暖阁见主子去了!”
  另一个人低声笑,“你可别说,先前宁妃让贵主子在咱们跟前有好大的没脸,如今都不大出来了……”
  “嘘!我听说是哑了。”
  “我怎么听说是脸花了呢?要我说,女人家也就这张脸,还能让主子爷高低看两眼。脸都花了,面圣不得惭愧死?要我我也不愿见……”
  后来声音伴随着窃笑,渐次低下去,渐次远了。摇光这才起身,却发现自己蹲得太久,蹲得两腿发麻,连站都站不稳。
  天黑,黑得吓人。那重重叠叠的飞檐如同猛兽的爪牙,就连风声也汹涌得可怖。她站在原地,扶着墙根,成明的话再次在她耳边响起。
  真的要一辈子在这里吗?就像那些妃嫔一样,每天没有目的地等待着,只为了帝王一眼的垂青。真的要像她们一样,在窃笑与无尽的猜测议论中,在这四方城里,甚至更小,在逼仄的寝宫里度过一个又一个漫漫的长夜吗?
  他有那样多的女人,贵妃、宁妃,还有更多,她可以递给他一枝梅花,却忘了他的身边从来不缺人。他可以叫她的小名,也可以叫无数人的小名,只要他想。
  他还可以永远绝了一个人的指望,让她困顿在幽深的宫殿里,让她说不出话来,而没有人会知道,只有无尽的揣测围绕着那四四方方的殷红的宫墙。
  那么她在无比孤独,无比困顿,她在失去他的关怀——假使有一日她也成为了他的妃嫔,就像那些女人一样,他也会给她,在她需要的时候,递上一枝梅花吗?
  那是太虚无缥缈的东西。玛玛打小就告诉她,太虚无缥缈的东西不要去想,因为那都是妄想,既然连想都是一种妄想,就更不要去试图得到。
  太皇太后已经替她选好路了,她只需要按部就班地走下去,任何旁的想头,都不要去有。
  这就是她今天的决定。
  可是还是很难受,说不上来的难受。就好像小时候围着蜡烛,她伸手去碰那一点火光,她碰到了,又马上撒开了。火光还在那里,她有幸圈住一刹那的温暖,却知道她永远也抓不住。
  第53章 蛾眉憔悴
  贵妃打东暖阁里出来, 芝瑞忙迎上去搀着。李长顺仍是带着笑,让太监给贵妃照好脚下的路,自己转身进暖阁里回话去了。
  贵妃并没有回头, 也不让四儿送。跟前的掌事太监亲自接过灯,贵妃压低声音问:“该说的话,你都说了罢?”
  芝瑞道:“奴才都说了。那丫头牙尖嘴利不饶人,奴才不与她计较。专心把贵主子交代的差办好。”
  贵妃睇了她一眼,抿唇,嘲讽地笑:“帝王嫔御,远没有那样好做。宁妃无能, 先前罚她出气, 反惹了一身骚,让主子爷多忌惮警惕着我,好没用的东西!合该最后把自己也搭进去, 当真不值。”
  贵妃雍然跨过门槛, 步辇早已在前头候着了。纵然脚下踩着极高的花盆底,她照样能走得端稳。乌压压的天色,高而远的宫墙,有心有肺的人,不能在里头活着。
  旗家姑奶奶骨子硬, 你越磋磨她,她越顽强。杀人要攻心,才不会损兵折将。让她知道这宫里头生活的本质, 圣恩也好君心也罢,本就是把握不住的东西。若她识趣, 就此收手, 她不会再为难她, 若她还不肯罢休,就算给了名分又如何。她有容人的气量,也有让她灰心的一千种一万种法子。可是真正让人生不如死的,只有自己。
  李长顺进去时,皇帝正在批折子,过几天就要封宝,一连几日不问政事。眼下折子积了如小山高,白日里忙着见臣工宗室,夜里常常要忙到丑时。
  皇帝抬眼,见他只是一个人,便问:“走了?”
  其实东暖阁能看得到外头,先前她来时,他由衷的高兴,只可惜贵妃在里头絮絮说着年节事宜,他不得不分神去听。后来不经意之间他总爱用余光去看她,看她像是耀武扬威的大公鸡,将一旁的那个宫女气得脸色铁青。他觉得真有趣,这就是他喜欢的人,鲜活,机灵,不会让自己受一分一毫的委屈。
  就算她不来,明儿他也必要去找她的。他愿意给她时间,不去逼迫她。他有让她陈利弊的勇气,匆匆下决定,这样不好。他与成明之间,他让她来选。可今儿她来了,他反倒安下心,知道她心里有他,这就足够了。虽然往后有千难万难,虽然风雪满途,并不太平,可只要她心里有他,他就可以生出无数踏平前路的气力。
  李长顺低下头,“是,姑娘来传老主子的话,见时辰不早,便让奴才代传,自己先回慈宁宫了。”
  这倒是好规矩,将御前的大总管当自己的使,阖宫上下也就她能办出这样的事吧!皇帝淡淡笑了,问:“什么话?” ↑返回顶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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