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世(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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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夜,国师赶到西疆,因担心王妃的伤势,日夜兼程,提前一天抵达城内。
  沉玠被光影唤醒,看了一眼再度陷入沉睡的关泠,悄无声息地拾好衣衫,穿上长靴去将军府门外迎接国师。
  他将替她消除记忆之事简述给了老国师,国师闻言,叹了一口气:“我与清原毕生修行,尚且不能应付比旁人多出一窍的心思。王妃娘娘不过十七岁,前生也才堪堪二十,两世的记忆,再加上在阴间地狱里做了五百年的孤魂野鬼,其间经历之可怖,对她而言,实在是过于沉重了些。”
  沉玠敛眉,神色郁郁:“你替她洗去那些记忆,本王便宽宥你谋害先皇之罪。”
  老国师磕头领命,跟在沉玠身后,走进关泠的厢房。
  他隔着屏风,瞧了一眼躺在榻上的人影,从怀中掏出一颗黑色的玉,杏仁大小,命女婢将其置于关泠额间。
  “王爷,可要我施咒,娘娘醒来后,便再也不记得王爷了。”先皇驾崩后,老国师终于改掉了照影旧称。
  沉玠伫立原处,望着关泠,仿佛在注视一位冰清玉洁的神女,此刻,他连她的手也不敢触碰。
  屋内寂静无声,过了很久很久,他终于点头应允。
  老国师紧闭双目,口中念念有词,窗外忽而狂风大作,枯叶漫天飞舞。
  沉玠似一块冰塑凝固在窗前,心中有如千万只虫蚁噬咬,麻木地钝痛着。
  几百年前,她在阴曹地府中见到饮下孟婆汤的他时,是何种心情,如今他也终于明了。
  可她那时还是对他报之一笑,许愿他来世幸福安宁。
  约莫过了一炷香左右,风雨停歇,老国师猛然睁开双眼,额角冒出汗珠,望着那块通体漆黑的玉石,有些颓然地叹了一口气,而后跪在了沉玠面前。
  沉玠不解其意:“她是否已经……”
  国师摇了摇头,用衣袖擦了擦额角的汗:“王妃娘娘将记忆藏了起来,噬魂玉也无法摄取。方才老臣斗胆,借玉进入娘娘梦中,在梦中窥见娘娘心事。娘娘被心魔所困,她若忘了王爷,王爷一个人承载两世的记忆,势必十分孤独,她不愿意让王爷难过。可她若不洗去这些记忆,又会深陷在几百年来的阴霾中无法走出。”
  沉玠走到榻前,坐在关泠身侧,将她脸上的碎发拂去:“本王无妨,你只需消除她的记忆便可。”
  老国师面有难色:“娘娘潜意识里不肯忘记,老臣也束手无策。”
  “那本王究竟该如何做?”他似乎是在问国师,又似乎在问躺在榻上的人。
  国师点到即止:“娘娘自始至终,一直是心疼王爷的。”
  沉玠明了,命人准备一间客房,将国师送了过去。
  国师走前,对沉玠说了一句唇语。
  僻静的厢房内,除了几盏灯火,唯剩下他与她。
  沉玠坐在榻前,长身如玉,他握着她的手,同她轻描淡写,提起一段他再也不愿想起的过往。
  “我死后,堕入阴间,听到判官们正在商议我的去处。有人怒斥,我虽贵为皇族,却并不爱民如子,草菅人命,更不必提在百余场战役中杀人如麻,应该被打入十八层地狱,忍受千年酷刑方能投胎转世。可孟婆欲睹我前生美色,诓骗我喝了一碗孟婆汤,这样我的面容才能复原,可也因为如此,没有记忆的鬼魂,不能再施加酷刑,于是我得以提前投胎转世。”
  “我认真数了数,一共有十世。”
  “若你此时是醒着的,必然会反驳我,不过几百年,何来十世,难道我每一世都是短命鬼?”
  “你听我慢慢道来。”
  “第一世,我出生在一海边小国,祖辈皆捕鱼为生,因君主好战,十八岁那年被征集为船工,铸造战船,我日日夜夜站在水中,不到半载,双腿及腰间完全溃烂,终因感染而亡。”
  “第二世,我生在青楼,母为妓子,甫一出生,便感染花柳,儿时百病缠身,形如侏儒。后年岁见长,大病初愈,却因男生女相,母亲灌我迷汤,命我接龙阳之客,我不肯服从,日日忍饥挨饿,后死于生母毒酒之下。” ↑返回顶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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