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15 / 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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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高楼灯火,已四更天气,吴语喁喁也嫌碎。喜新居静好,旧恨堪消,壶漏尽,侬待整帆行矣。 从今梳洗罢,收拾筝箫,匀出工夫学书字。鸩鸟倘欺鸾,第一难防,须嘱咐、莺媒回避。只此际萧郎放心行,向水驿寻灯,山程倚辔。
  “大少爷,”阿兴问道,“这里头的话,到底是燕红姑娘说的呢,还是大少爷你说的?”
  “问得好,你倒有长进了。”龚定庵先嘉奖了一番,然后说道,“里头的话,也有我说的,也有燕红说的。”
  “怪不得看起来不大清楚。”阿兴建议,“最好在题目上说明白。”
  “言之有理。”龚定庵略想一想说,“题目就叫《云缬鸾巢录别》。”
  正在灯下为顾千里写信时,龚太太来了,月华捧着她的水烟袋跟在后面。
  “娘还没有睡?”龚定庵急忙站起身来,扶着母亲在红丝绒的“安乐椅”上坐下。
  龚太太叹口气。“为你的事,”她说,“哪里睡得着?”
  龚定庵大为惶恐。“不晓得娘为什么事生我的气?”他急急问说。
  龚太太向月华做了个手势,她便取根纸媒,在美孚油的洋灯上点燃了,连水烟袋一起交到龚太太手里,接着转身出“大少爷”的书房,临走时向龚定庵使个眼色,却又一扬眉,暗示他的秘密发作了。
  “呼噜噜、呼噜噜”地,龚太太吸了两袋水烟,方始开口:“听说你结识了一个勾栏女子?”
  “是的。”龚定庵坦然承认,“姓薛,名叫燕红,山西蒲州人,是薛稷之后。”
  龚定庵第一次听说薛稷其人,还是他母亲告诉他的,唐朝人,曾封晋国公,书画皆有名于天下,宋徽宗的“瘦金体”,就是薛稷的书法化出来的。龚定庵为了装点燕红,故意把薛稷抬了出来。
  “倒不是薛涛的本家?”
  龚太太原是句讽刺的话,龚定庵却正好做文章。“她虽不是薛涛一家,不过也有相近的地方,好人家出身,有诗才。不过,”他加重语气说,“人品比薛涛来得高。”
  “从何见得?”
  “‘五侯门第非侬宅,剩可五湖同去’,她一心只想从良,不像薛涛那样历事西川。”
  “她从良,是要跟你?”
  “是。”
  “她怎么说?”
  “便千万商量、千万依分付。”
  “你在念的什么?”龚太太微有愠色。
  “噢,”龚定庵赔笑说道,“是燕红的一首《摸鱼儿》。娘,要不要看看她写的字?”
  “我不要看。”龚太太凛然拒绝,“这种人最会浑水摸鱼,你小心上钩。”
  一语刚终,窗外“扑哧”一声在笑,当然是月华,这一下,龚太太的脸就板不起来了。
  “是啊,”龚定庵也有些好笑,“我也不懂,她什么调不好选,独独填一首《摸鱼儿》。”
  “我现在问你,你到底是怎么个打算?”
  “娘不是答应过我的?”
  “不错,”龚太太说,“我答应过你,不过要身家清白。”
  “她只是沦落风尘,情有可原。”龚定庵说,“就算这是白璧之瑕,可也是瑕不掩瑜。” ↑返回顶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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