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节(2 / 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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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在这一切都归于正常的时候,发生了一件做梦也想不到的事情。
  事情不复杂,但是很可怕。
  前头好像说过,小莫菲虽说被某些人毫不讲理地划归于“反传统的一代”,但他仍旧恪守着一项传统,那就是每天临睡前去老祖父那里“请安”。这个习惯由于莫菲老爹变成了“植物”,整个儿地被打乱了——不是取消了而是打乱了。也就是说,他经常习惯性地走到老祖父的门外才想起“对方已经什么都不知道了”,于是沮丧得直想哭。这还算好的,更烦人的是他有时睡到大半夜时会冷不丁地从梦中惊醒,像作错了什么似地去向老祖父请安。这样一来就很难把握自己了,直到冲到老祖父的病床前,才被旁边打磕睡的父亲喊住:“又不穿衣服!”
  他被吓醒,这才发现只穿了一条短裤。
  父亲似乎已经有所觉察,目光像扫描仪似地在他身上扫来扫去:“不对劲儿呀,儿子。你白得十分……十分虚假!”
  博士肯定找不到更准确的词了。
  “这和你的职业太不一致啦,你应该黑得像条泥鳅!啊,别这么看着我。我并不是希望你黑得像条泥鳅,我是说……你太白啦,儿子!”
  小莫菲绝对没话可答。他不属于那种急中生智满嘴生花的人。
  幸亏父亲的注意力不在他身上。
  可是,人的运气并不是总像影子似地挥之不去。只要运气稍一懈怠,背字就降临了。
  这一天他重演了前几天的一幕,迷迷糊糊地前去请安。结果听到的不是父亲的疑问,而是父亲那惊心动魄的尖叫。这种叫声大多出自那些“突然发现脚背上蹲着一只老鼠”的女人之口。
  小莫菲被吓醒了,他先是闹不懂父亲为什么吓成了这副样子,但马上他自己也被吓傻了——他忘了脱掉绿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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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莫菲并非没想过“迟早会有这么一天”,他想过。他甚至觉得那是一种必然,但是他确实没想到会在这么样的情况下把自己暴露得走投无路。他曾希冀以一种平和、随意、甚至可能是诗意的方式公诸这个秘密。让所有的目睹者均以那么一种自然的心态接受这一切。可事实却偏偏相反,竟用这种绝非有意的突然手段把别人和自己同时吓得半死!
  幸中之幸,那个“别人”是自己的父亲。
  换个角度设想一下,假如你在这种午夜时分,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猛然被一阵脚步声弄得抬起头想看看来者是谁的时候,看到的却是一头生着人那种肢体,颜色墨绿,只有脑袋和人一样的动物,那将是何等的刺激。
  小莫菲眼看着父亲从沙发边沿滑到了地板上。他想扑上去扶他,又猛然悟出这样扑上去恐怕会吓死对方,于是慌得连滚带爬地奔回了房间,扯掉绿皮又飞奔而回。那时候父亲已经自己爬起来了,并非完全魂不附体。
  首先是安慰,先把被惊吓者的状态恢复过来;然后是解释……老天爷,小莫菲简直快绝望了。解释原来是这么艰苦的一项工作,且不说“头头是道”是多么不容易实现,就连“自圆其说”都是难以作到的。小莫菲前言不搭后语地啰唆了半天,最后双手捶着脑袋蹲了下去。
  “我无法解释,爸爸。我不只一次想向您请教,可是……我,我不敢说,我……”
  莫菲博士朝他摆摆手,看也不看地说:“别这样好不好,要捶你就捶屁股,不要拿脑袋出气,脑袋是用来思考问题的。去,把那只壁灯打开。”
  看得出,博士闯过了受惊这一关。
  小莫菲遵命开了壁灯,房间的颜色顿时一变,由淡蓝变成了微粉。方才的恐怖气氛被稀释了。莫菲博士观察了一下老祖父的情况,咕哝道:“还是什么都不知道为好。”
  小莫菲站在一隅不敢吭气。
  博士抬头看了他一眼:“发什么呆呀,跟我来!”
  两个人一前一后往博士的工作间走,小莫菲紧张得要命,不知道博士要拿他如何开刀。他发现父亲的肩背有些弯了,这是祖父出事后发生的变化。
  父亲是个医学家,但他生物工程方面的造诣似乎更大些,这是众所周知的。因此小莫菲说的的确确是实话,他许多次话到嘴边了,想请教父亲些有关绿皮的问题。可两片嘴唇就像被胶粘住了一样,无论怎样也张不开口。
  否则绝不会闹出今天这个局面!
  “不要用这种嘴脸看着我,该说什么就说什么吧!”坐定以后父亲开口道,口吻中残留着些愠怒。
  小莫菲突然间涌出些想撒谎的念头。反正父亲并没有看清什么,胡扯一个理由又何妨,信不信无所谓。
  可这个念头让他压了回去。因为他明白,撒谎容易,圆这个谎恐怕就没那么容易了,付出十倍的努力怕是也不够用。 ↑返回顶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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