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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遍的喜悦来自文字本身,第二遍则来自肖景行。
  文字是冷的,宛如一连串没有情绪的代码。
  林静抱着手机。贴在前胸的屏幕仍在发光,好似盛满钻石的小匣子。她像地鼠般钻进被子的更深处,在绝对安全的鹅绒中,心脏跳得如即将喷发的火山,岩浆流淌在血管里,喷涌出比夏阳更炙热的情绪。
  肖景行。肖景行、肖景行……!
  林静将脸埋进柔软的被子里,双颊的绯色愈蔓愈深,整个耳朵尖都在发烫,即是热烈的欢喜,又是灼热的羞愧。
  这个世界上为什么要有像他这样的人?非得是在她最难堪的时刻。
  如果她没有遇见肖景行,未必不能将一切苦痛自己扛,可若偏偏要让她碰见他,那就万万无法不喜欢他。
  林静平躺在被子卷里,只露出一双眼睛在黑暗中望着天花板。她活到叁十岁,才发现喜欢不是温水细流地经营。喜欢是热烈的,比沸水还滚烫,好似被放入锅中熬煮,心脏椒麻。
  有时候,她也想自己能迟钝一点,像那些言情小说中的女主总要等章节过半,兜兜转转,才会发觉自己是喜欢他的,如此便可以在前期,坦然大方地接受馈赠和扶持,天真烂漫地向他亲近和示好。朋友也好,哥哥也罢,把心动误会成友情或爱情,总好过如今厌恶自己的狡诈和卑鄙。
  可喜欢是藏不住的,她可以瞒住旁人,却终归骗不了自己。在滚水中沉浮得快要化开,那种蜇人的痛麻怎可被轻易忘怀?——她得多傻,才会意识不到自己喜欢他?一旦意识到了,又很难不自作多情地揣测对方每一个举动,努力证明也许他也对她心动。
  于是所有怜悯和感恩都变了味:怜悯是喜欢,感恩是勾引——她明知自己心思不纯,却仍要刻意接近。
  林静只觉得自己太可悲了,明明一把年纪却像个怀春少女,总是把所有情感都归咎为爱情,心动得太容易,也太浅薄。
  她在自悲中睡去,却难得的没有做噩梦。
  第二天是个早起。因为要去律所,她为琪琪提前烧好了午饭。琪琪起床时,她正在化妆,喊了声妈妈要出门了,中午才回来,盛好饭记得把插头拔了,得到应声后,又嘱咐他好好照顾自己。
  毕竟还是个四岁多的孩子,太小了,一刻不在身边都会忧心。这样的证词能有效吗?林静不由得有些担忧。
  她坐在沙发边穿长筒靴的时候,琪琪穿好衣服跑出来,问她:“妈妈,去哪啊?”
  去给琪琪买好吃的。
  本来是可以这样说的,可她沉默了片刻,说:“妈妈买些东西,为了以后妈妈的生活能够过得更好一些。”
  “什么东西?”小孩子天真地仰起头,一脸兴奋地看着她,“新游戏!”
  “可以这么说吧,只是还需要一些时间才可以开始玩哦。简单来说爸爸妈妈之前一直在扮家家酒,但现在妈妈不想玩了,想开始新的游戏了。爸爸不再是妈妈的丈夫,妈妈也不再是爸爸的妻子。”林静站起来,一边弯腰拉拉链,一边向琪琪解释。
  “那琪琪呢?琪琪去哪了?”琪琪抱着林静大腿,有些着急地摇晃。
  “琪琪还在这里。爸爸妈妈永远是琪琪的爸爸妈妈。这是不会变的。”
  琪琪歪着小脑袋,一脸迷茫地看向林静,显然他不太明白林静在说什么。
  “嗯……有点复杂,”林静摸着琪琪毛绒绒的脑袋,“琪琪以后就会明白的。总之有新游戏后,妈妈会很开心,琪琪愿意让妈妈开心吗?”
  “妈妈开心,琪琪开心。”
  小孩子扑了过来,像展开翅膀倾向归巢母亲的鸟团子,亲昵地抱着林静的腰,血缘带来天生的亲近,正如雏鸟无条件相信母亲,哪怕它们一无所知。
  林静有些复杂地拍了拍琪琪的背,孩子最难得的便在于他们的喜爱和厌恶往往坦荡纯粹,这份鲁直总是随着长大退化,最终他们在社会丛林的教化下,变得瞻前顾后,变得遮遮掩掩——彻底污染为浑浊的成年人——习惯为每份感情的衡量配上利益的尺度,告白和割舍都小心翼翼,深怕在受伤后,不能全身而退。
  她给了琪琪一个吻,落在额头上,再次叮嘱他要好好呆在家,有人敲门也不要开,这才拿上包出了门。
  律所就在静安,坐地铁过去不算远。在前台的带领下,她进了一个小型的会议室,坐上凳子的那刻,林静仍有一点恍惚。
  这样就算开始了吗?——用最强硬的手段剥离过去。 ↑返回顶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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