聚还散(1 /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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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子的斥责让韦令义心有余悸,其后数日都寝食难安。但,他也疑惑,天子盛怒到那般地步,竟为何还是没有对他作出任何实质的惩罚?直到,宫中传出韦珍惠有孕的消息。
  女儿出嫁八年终于有了身孕,且是在这立后的关键时刻,韦令义不可谓不欣慰。他觉得,这或许是所有事情的转机:李珩会慢慢平息余怒,韦珍惠有了终身依靠,而云安,也算添了一分自由的希望。
  然而,韦令义不知道的是,这所谓的转机以及他所受到的怒斥,都是拜他这位自小宠爱的女儿韦珍惠所赐。孩子、丈夫、父亲,都在韦珍惠的精密计算下,成为了利己的棋子。
  如此似平似稳的时日又过去半月,已是季夏时节。
  李珩再未在前朝提起立后之事,而偶来后宫便是去探望韦珍惠。这似乎是在谋求平衡,既不让群臣再说他因爱废正,也不给人干涉他立后的机会。可究竟如何,也只有他自己清楚。
  甘露殿里越发冷清,仿佛隔绝了时气,如冰窖般把人冻住,也把人心冻透了。那一日拂袖而去的君王再未留下半分余地,云安近乎预备着要如此终老,却又因心中挂碍倍感煎熬。
  “等日头下去,我们出去游散游散好吗?那时没人,不会惹人注意的,总闷在殿里人要生病的!”
  素戴说得恳切,几乎天天这般劝解,也一次比一次焦心。她知道云安已经被逼到了绝境,连原先安静度日的卑微愿望也破灭了,她生怕云安过于消沉,甚至起了恋死之心。
  “你以为我是怕见人?还是觉得我想死?”然而,云安很明白素戴脑子里在想什么,忽一开口,便是说破了。她的沮丧从来不会表现为浅显的伤戚,就更不必说寻死觅活了。
  “反正我不想看你这个样子。”素戴低了头,眼圈鼻头都泛着红色,“就算没办法,也不能就这样输了。”
  “输?”云安摇了摇头,“我早同你说过的,天意难测,君心不预,现在不过是应验了而已,根本没有输赢。”
  素戴叹息,记起那时是她问云安,李珩会不会因为身份有变而转变原本谦和的性情。到如今再看,可不就是白忖度了么?
  主仆间的谈话又一次陷入无奈,而沉闷的殿堂却在话音落下不久,意外地响起了禀报声:
  “陛下口谕,请裴娘子接谕。”
  这一回虽不是李珩亲自到来,但云安还是恍惚了一阵,内心的煎熬忽一下都燎起了火星子,灼得她胸膛刺痛。从内殿到廊庑的短短距离,她已经把所有抄家至死的刑罚在脑中过了一遍。
  来传谕的就是接云安入宫的掖庭内侍,倒不是李珩的身边人。但云安无心多思,只勉力维持镇定,艰难下拜:“裴云安接谕,陛下万岁万万岁。”
  “裴娘子莫要过于紧张。”孰料,这内侍却并不严肃,还笑着扶起了云安,“陛下说娘子入宫已有两月,久不见家人必定思念,便自今日起恩赐娘子回府探望,三日后再回来。”
  内侍说得轻巧,如报喜一般,却教云安困于这话中的起伏,良晌都没有回过神来:不是降罪,而是出宫,虽是出宫,却只三天。
  果然是天意难测,君心不预,谁想得到?谁敢去想?
  于是,在一片懵然中,云安跟随内侍离开了甘露殿。日头才刚偏西,热气未散,烘得人面上潮红,可她的手心依旧冰凉。
  ……
  “陛下为何要如此做?”
  人已去远的甘露殿,李珩缓缓走到了阑干前,身后如常跟着阿奴。方才内侍传话时,他就等在一墙之隔的轩室里。
  “那我该如何做?放她出宫,还是索性了断了她?”李珩一笑,抬手拍在玉阑之上。
  阿奴退了半步,略一拱手,道:“臣不敢妄自揣测圣心,只是觉得,陛下如此做伤的是自己。”
  自李珩遇见云安起,阿奴就一直见证着,所以李珩知道阿奴看得清楚。只不过,他现在也并非当局者迷。“你也二十好几的人了,可也有中意的女子?”
  “臣……”阿奴一愣,脸上立马发热起来,“臣,臣一心侍奉陛下,没有别的心思!”
  李珩见状仰面朗笑,背起两手向阶下走去:“得闲也想想自己的终身大事吧,别一有假就去找许延。”
  阿奴与许延之间的事李珩清楚得很,可如此与终身大事一同提起却有些怪异。阿奴愈加羞惭,又不敢多辩驳,只红着一张脸追了上去。李珩侧身瞥了他一眼,又吟诵似的道:
  “近朱者未必赤,事非经历不知难。” ↑返回顶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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