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之珠玉_76(2 / 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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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之后的某一日,稌鲧领着家人从城外归来,当日稌鲧亦是玩至二更时分方才进城,照例先遣了亲信往城门处吩咐,道是留着城门,待世子进城。从前城门领皆是依言行事,尤其是五皇子南征离京期间而自家府里得势之后,更是如此。不料今日来了一个不长眼色的城门领,待了世子之人前往吩咐,那城门领只管说道:“城门日落而关,此乃阖城人等皆知之事,凭你天王老子来了,日落之后也甭想打门前过。”此番世子家人自是威胁曰“此乃世子之令,若是不从,明日便叫你革职滚蛋”。不料那城门领全然不为所动,只道是此乃奉了五王爷严令,下官等需严守城门开闭时日,不得延误了,亦不可徇情放了任何人出入。此番世子本人亦从轿中步出,立在那城门跟前凸肚叉腰站立,对着城门上官兵一阵谩骂威胁,道是:“你们这干狗胆包天的狗东西,把狗眼睁大了瞧清楚,你世子爷我要进城,还不将城门开了!”那城门领对曰:“城门已经关了,您若要进去,明日赶早。”稌鲧闻言恼得双目圆睁,还欲骂道:“岂、岂有此理!这等没有眼色的狗东西,气煞本世子也!……”
  这边正两方对峙,不料却从黑暗中忽地窜出一干黑衣蒙面之人,将稌鲧的随从轿夫跟班之类拿黑布套了头,一阵乱打驱赶。之后待众人见无人声儿了,方揭了头上黑布,却见世子连人带轿皆不见了。原来稌鲧被人蒙眼堵嘴地驱赶进轿中,抬到城外一里外的荒郊,随后被人从轿里拉出来,还未待稌鲧反应过来是何状况,便被一干人围着拳打脚踢,跪伏在地上抱着肚子□□。
  随后只见跟前行来一双靴子,拿了条裤子在他跟前晃了一阵说道:“这不是世子爷的裤子吗?世子爷可还记得小的?世子爷既然不长记性,我许老三今日再给世子爷长长记性,记得今后千万莫要欺辱良民!……”
  随后又闻见一阵脚步声,那稌鲧勉强抬起半个头,只见跟前又行来一人,跟前站了四只脚。之前那人又狠命踢了稌鲧一脚,正踢在腹部,说道:“快,给本大爷磕头,否则便将你仍在荒郊野外喂狼!”
  稌鲧闻言自是不肯,嘴里还骂骂咧咧道:“尔、尔等贱民也、也配让本世子磕头?!……”
  那人听罢猛地又踢了稌鲧两脚,踢得稌鲧头晕眼花,只觉腹中一阵翻江倒海,逼问道:“你磕不磕?”
  稌鲧已是痛得蜷成一团,方才迷迷瞪瞪地求饶道:“好汉、好汉饶命……我磕,我磕……”说罢磨磨蹭蹭地将身子撑起来,就是不肯磕下去。
  那人见状,又往稌鲧身上补了几脚,这几脚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竟踹在了稌鲧的命根子上,将稌鲧疼得满地打滚,说道:“你可是故意闹鬼,不肯老实磕头是吧。”
  稌鲧听罢不敢磨蹭,忙不迭只得忍辱磕了三个响头。只听似是跟前另一人说道:“略施薄惩便罢。”
  那人闻言仍不解气,又命人将稌鲧身上穿的裤子扒下,说道:“此番世子爷这裤子,我许老三收下了。若是再为我听见世子在外横行霸道、欺辱良民,本人便将这两条裤子挂在南门口示众!向全京城百姓讲述世子的丰功伟绩!”说罢又强行给稌鲧头上罩了个黑布,拿绳子捆了,方才领着众人扬长而去,不过眨眼的工夫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待稌鲧费尽力气将头上的黑布罩子扯下,只见周遭漆黑一片,哪里寻得见半个人影,亦不知此乃何地。心中气恨羞辱交加,可又不敢就这般光着屁股前往寻人问路。半晌后忽地见到有人提了灯笼往这处寻来,稌鲧怕是山贼,忙不迭躲在路旁的草丛后。在灯光的映照下,方瞧清楚了来人正是自家随从,随后便不管不顾地光着屁股从草丛后蹿出,指着众家人破口大骂,埋怨众人不早些前来相救,令自己倍受一干毛贼贱民羞辱。然即便如此,此番城门已关,那新来的城门领说什么亦不开城门,遂稌鲧一干人等只得在左近寻了一户农家暂住,又花了银子从农户家买了一条裤子权且穿上。却说那户人家赤贫,连套像样的衣服皆无,那家家主见稌鲧家人递来五两银子道要买裤子,望着银子眼儿都绿了,翻箱倒柜地将自家最好的裤子搜罗出来,亦非那绫罗绸缎,只是粗布裤子,拿与稌鲧暂且穿上。稌鲧身上肉厚油多,穿那农户的裤子只觉紧小,磨着腿间的肌肤极为不适。在农户家里的炕上蜷了一夜,睡惯了自家暖炕锦榻的身子如何习惯这宛如石头般冷硬的冷炕,加之身上又有伤,遂此番不过躺在炕上翻腾了一夜罢了。待次日天明,便也急不可耐地唤了随从拿轿子抬进城去,回了自家府中。
  ?
  ☆、第七十五回 小人得志公子受欺(四)
  ?  却说这伙黑衣蒙面之人正是贾珠领着千霰执扇并一干颇具身手之人假扮的,借了之前与稌鲧结下梁子的许老三的名号。在拟定此次计划之后,贾珠专程前往拜见五皇子,将此间计划悉数告知与五皇子知晓,并请求五皇子相助。
  贾珠从一旁稌永手中接过薄胎瓷茶盏亲手奉上,五皇子接过茶盏,笑曰:“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此番你有何言,直说便是。”
  贾珠方答,却是并未说明稌鲧之事,反倒是另起一言:“那日珣玉携琴前来与殿下斗乐,殿下且千万担待宽恕一二。他的性子殿下亦是知晓的,虽年长家中幼弟十余岁,然那任性孩子气,却较了幼弟长了十数倍不止,殿下却是莫要与他计较,在下代他向殿下赔不是……”说着作了一揖,随即又道,“不日前在下方才闻说他出任学差途中,正逢殿下派遣的丁将军护送干爹进京,丁将军于月宫中杀退众贼,救了珣玉一命,当真应向殿下道谢一回……”
  五皇子听罢贾珠之言笑道:“此乃本王与珣玉之事,珣玉如何作想尚且不论,何以你倒较了他更为在意?偏生辩白这许多话,却是唯恐本王拿了珣玉如何。”
  贾珠遂赔笑道:“殿下大人大量,当不会计较这许多,只恐了那外人借了此事,肆意生事抑或借题发挥,如此岂非平白为殿下添了乱子……”
  五皇子见贾珠一味往了闲事上提,却迟迟不肯言说正事,方将手中茶盏交与稌永,随后向贾珠挥挥手,令其近身前来,又一把拉了贾珠在自己膝上坐了,贾珠竟难得没有挣扎一回,遂说道:“你便是太过拐弯抹角,此番分明有事相求,却只顾拿话搪塞,不肯明言。”
  贾珠只得答道:“殿下英明,贾珠当是瞒不过殿下双目。”随后便将那日柳菥为忠顺王世子戏辱之事说了,又一并说了则谨亦遭其辱之事,道是自己欲为他二人出气。再加上之前五皇子曾取诺能令梁思问恢复神志之人重赏,遂此番贾珠倒也有那理由向五皇子寻求帮助。
  五皇子闻罢笑曰:“既如此你欲本王如何助你?”
  贾珠忙道:“此番倒也不敢太过劳烦殿下,不过请殿下届时对城门领下令,无论何人皆不许越时进出,令世子无法进城便是。此外便是向殿下借几位身手过人的侍卫相助,其余诸事皆由在下安排。”
  五皇子闻言倒也悉数答应,随后方意味深长地道句:“此番文清受辱,想必子卿不会善罢甘休。子卿为人惯常淡漠,然却绝非一味委曲求全之人。如他与珣玉这等文人才子,向来心性高气性大,素昔还是莫要招惹方是,否则后患无穷。虽说此番本王无意参与尔等行动,然却也乐见其成~”
  贾珠听罢此言虽疑惑,然知晓为明哲保身,倒是不知为妙,便也并未过问。随后贾珠点了五名侍卫随自己调遣,当夜又特意请则谨与自己一道行动,方导演了那一出好戏,恶惩捉弄了稌鲧一回。彼时稌鲧磕头赔礼之人正是则谨,只稌鲧自己全不知情罢了。
  却说此番回了王府,稌鲧便也不顾身上伤痛,令小子搀扶着前往忠顺王跟前哭诉。欲令父王为己做主报仇。不料待王爷闻罢稌鲧之言,非但未曾稍加宽慰,反倒将稌鲧严厉斥责一通,只道是素昔行事便无所顾忌,今日果真遭人算计。所谓吃一堑长一智,今日吃了大亏,看日后还敢不收敛。稌鲧闻罢老父训斥,心下虽极为委屈,奈何在老父跟前不敢放肆,待父王训完,方战战兢兢地去了。随后忠顺王方宣了太医为稌鲧诊治,之前训斥之时虽是严厉,然稌鲧到底乃是自己亲生骨肉,见其受伤,倒也心疼,太医看过后亦是仔细询问一回小儿伤势,闻见太医道是皮外伤,方才稍微安下心来。然心里却难以有一丝一毫的轻松之感,忠顺王素昔老谋深算,活过大半辈子,无事不曾见过。此番他直觉敢做出这般大动作针对自家小儿之人,只怕来头不小。此事哪里是如自家小儿所道那般仅为江湖草莽胆大妄为以下犯上之举,此事背后分明有那权贵撑腰支持的迹象,惟有自家那无知小儿尚且毫不自知。由此此事忠顺王自当调查,只不过不可明面里大张旗鼓地追查,闹得人尽皆知便是。然他更为忧惧之事便是此事只怕不是结束,针对他家的行动怕是还有后续。
  果不其然,此事未过多久,一封参本便已上达天听,正是孝华所写,洋洋万言,竟是镂金错彩,无愧于才子之笔。却说古来御史所参之事,皆是可大可小,可据实可臆测。此番孝华之本竟是虚实相生,言自成理。参本中言:
  “参劾违法不职武官,乞赐罢黜,弹压官邪,以正法纪,乃御史纠察之职也。……臣闻夷狄之祸,自古有之。汉之匈奴,唐之突厥,五代契丹乃至宋之大辽,至于我朝,北方胡虏犯顺,横行已非一日之患矣,然臣未闻国有良将强兵而外蒙夷狄之祸也。……征北将军稌鲧,素以纨绔膏粱,不学无术、滥冒武功,因凭祖荫,夤愿升职……今虏犯内地,携妻南下,稌鲧位列征北将军,竟慕位苟安,一筹莫展,纵虏深入,任胡虏诛戮百姓,肆虐山西一月有余;据闻一月之中,胡马掠十卫,三十八州县,杀戮男女二十余万,获牛马羊豕二百万,焚毁公私庐舍八万区,踩踏田禾数十万顷。罪行累累,擢发难数,令人发指……征北将军出征山西,未尝获一场之胜,惟靠夤缘钻刺、贿赂敌匪,与敌妇为谋,作自全之计,苟得一时之安;蒙蔽欺君、谬掌兵权,贬损国威、四海寒心,堪为误国之罪诛之……再者,臣闻病夫,心腹之疾己久,元气内消,风邪外入,四肢百骸,皆所难免,虽卢扁再世,亦莫之能救,焉能久乎?今朝中之势,正犹病夫羸弱之极矣。君乃元首,辅臣乃心腹而百官犹四肢也。陛下扛鼎于九重之上,百官庶政各尽职于下。元气内充,荣卫外扞,则如今何患之有?今如稌鲧之辈,大奸似忠,怯弱无能,行检不修、赃迹显著。其父忠顺王稌縆目视其行而听之任之,未尝教导规训,府中家下之人更屡有不法犯事之人,作奸犯科,罄竹难书,可谓上负圣恩,下愧父责……今臣若徒以目击奸臣误国,而不为圣上陈清实情,则上辜君父之恩,下负平生所学。伏乞宸断,将稌鲧一干罪臣人犯,依法处置,以正国法。则天意可回,人心畅快,天下幸甚!臣民幸甚!”
  却说景治帝收到此参本之时着实大吃一惊,未曾料到这胡汉议和之事尚有这等内情,竟与国威廉耻相连。阅罢参本,忙不迭又寻了其余官员探查暗访,当真发觉这稌鲧臭名昭著。此外,孝华因是十六皇子的经学师傅,事前便专程进宫与了十六皇子陈情,恳请十六皇子在圣上跟前帮腔说话。这十六皇子稌貅素来敬重孝华人品学识,加之之前主战派与主和派之间的宿怨,遂一口应下,愿助孝华一臂之力。遂待景治帝召集众臣商议之时,主战派便如死灰复燃一般,揪住稌鲧不放,皆一并检举上陈稌鲧之过,以五皇子为首,反对议和,道是胡虏猖獗,当一举逐出中原。
  而景治帝素昔对战与和之事不甚在意,然却最重名声德行之事,如今闻罢这议和之事中尚有这等“猫腻”,并非是胡虏乞降,乃是本朝官员委曲求全,堪堪是长他人志气、灭了自己威风,心下顿生不满。何况议和之事乃是当初自己首肯,然议和一派官员竟是人人口诛笔伐、欲除之而后快之人,若是为人知晓自己竟倚重这等官员,自己岂非成了识人不清、用人不淑之君,反倒落了众官口实,毁己英名。念及于此,景治帝心下很是矛盾,若说是贞观纳谏之雅量,景治帝是没有的。遂此番既不欲承认当初的议和之举欠妥,亦不愿令了主战派诸人,尤其是五皇子得势。奈何这稌鲧触犯众怒,引得朝中诸官纷纷上奏附和参本之辞。而参本中隐含之意则是若是此奸臣不除,则上位者无以振朝纲。景治帝见状倒也不愿自己落了这等口实,遂想了一法,对外皆道是稌鲧有心藏奸,欺上瞒下;今得御史纠察检举,方显其恶,当惩恶而扬善,以匡视听。
  遂此番尽管忠顺王为其子百般求情担保,亦难以令圣上回心转意,到底此乃群心所向,忠顺王难以一力扭转。兼了稌鲧北征确实败绩累累,因战败而议和已是不争之事实,此事被侯孝华公之于众,主和派的议和使者光环便尽皆剥落,成了个战败乞降求和之将,主和一派亦颜面尽失。加之五皇子归京,正是军功显赫,倒将稌鲧衬得无地自容。由此主战一派自是气焰骤涨,对了稌鲧便也再难姑息。于是景治帝便也只得顺应众意,将稌鲧罚出京师,做了个云南省某府知府,便连忠顺王堪堪接任不久的领侍卫内大臣之职亦被一并革除了,当真可谓是祸不单行,倒是应了那句多行不义必自毙的俗话。 ↑返回顶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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