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之珠玉_68(1 / 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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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七十回 江宁决战旧人重逢(十一)
  ?  翌日,行刑自卯时开始,彼时天未破晓,官兵便于江宁城市曹中将刑场布置妥当。因处决贼酋的告示于几日前便已张贴在城中各处,遂此番无论城内、城外的百姓俱知此事,早早赶至市曹这处,将刑场围得水泄不通。其中正有那带领于荫霖等人前往悬崖小径抓捕马文梦的猎户。
  却说那猎户因助王师擒获马文梦而就此发迹,于荫霖不单将本属于农户的那两枚金镯子转赠与猎户,又额外赐了那猎户两碇十两的金元宝,令其跟随押送马文梦的官兵一道前往江宁叩见五王爷。那猎户见状喜得浑身发颤,跪在地上对着跟前于荫霖连连磕头。随后进城,猎户战战兢兢地入了总督府,宛如朝圣一般,见罢身着一等侍卫服的稌永之时便将之当作五皇子,未待将人瞧得清楚便忙不迭跪下磕头。稌永见状干咳一声,道句“我并非王爷”,之后于荫霖到达,方将猎户领至议事厅五皇子跟前回禀诸事,此番按下不表。
  那猎户自得了一大笔赏赐,又立下“大功”一件,一跃成为牛首山这处的望族,出入之所无不受当地之人追捧。此番闻知王师于江宁市曹处置人犯,这猎户特意着了新添置的大毛外套,带领一干喜观热闹的乡民天不见亮便赶到江宁城外,急不可耐地待开了城门后前往市曹观看行刑。此番马文梦在寻常百姓口中不过贼寇,然在猎户这处却成了十恶不赦、罪大恶极的亡命之徒,沿途皆向身畔跟随的乡民吹得天花乱坠,只道是之前协助王师擒获马氏之时他是如何不惧艰险,坚定立场,为那马贼百般威逼利诱而不为所动。之后又如何拜见传闻中英明神武的五王爷,虽未瞧清五王爷长相若何(因了他回事之时皆是伏地跪启,不敢抬头),然倒将王爷的袍服皮靴瞧得分外清楚。
  此番这猎户领着乡民亟亟地抢占了最为靠近监斩官主座的位置,此处亦是摆放安置回避、肃静等木牌仪仗之处。那猎户挤在人群之前,又不迭伸头远眺寻觅,嘴里嘟囔着:“这游街的队伍怎生还不出来?”
  他身后一乡民闻罢则道:“时候还早,只怕要等到卯时罢,这时候寅时还不到。”
  终于,东方微露破晓之光,卯时将至,只听从正中大道传来鸣锣之声,一共十三棒锣开道,伴着锣声而来的乃是回避、肃静的木牌并了诸仪仗,随后方是五皇子所乘由八人所抬银顶黄盖红帏舆轿。其后跟随官将诸人仍是按官阶大小排列,文官乘轿、武将骑马。之后方才押赴众贼酋入场。只见五皇子身着绯色亲王冠服,于场内下轿,周遭围观诸人皆跪下山呼“王爷千岁”,那猎户更是率先跪下叩拜,较了谁人均要积极。此番五皇子照旧率领一干文官武将祭拜上香,随后从一旁稌永手中接过圣旨,当众宣读,其上乃是景治帝亲手批示的马文梦等人十大罪状,于江宁市曹处以极刑示众。宣读毕,众官将并了周遭百姓又叩头高呼“吾皇万岁”。随后五皇子方掀衣入座,手掷签令牌,宣布行刑开始。贾珠从旁坐于副官座上,记录行刑经过。
  此番最先押赴上前的正是朱学笃,只见朱学笃虽身着囚服,发髻凌乱,然神色安详,泰然自若,无一丝乞怜悲戚之色。信步走上高台,口吟七言绝命诗一首曰:
  “生死成败皆为幻,
  谁是谁非转头空。
  堪怜世人窥不破,
  但笑痴愚昧本真。”
  吟毕,从容赴死。台下钦思早已备好棺椁等物,待行刑完毕,方与他人一道将朱学笃的尸首收殓入棺。一旁贾珠见罢此景心下着实钦佩,亦暗自叹惋“世间真名士又少一位”。将朱学笃之诗誊录下,又自顾自出了好一阵子的神,方将处决朱学笃的时间刑罚记录在案。而人群中那猎户见朱学笃被斩首,虽并不识得朱学笃,亦不知其事迹,然知晓其既为贼酋,定亦是罪大恶极之人,恶人被斩,正待欢呼几声,却碍于周遭众人鸦雀无声。那猎户方为情势所迫,只得随之沉默。
  朱学笃过后,便是以马文梦为首的一干贼酋,包括马文梦及其两名族弟,麾下亲信将领等十七人皆处以磔刑,然因了马文梦为首逆,罪大恶极,所受刀数皆高于其余诸人,乃一千零二刀,其余贼酋则百数十刀。为马文梦株连的贼属众人,则皆先于马文梦等人处斩,定令贼酋众人见罢亲眷惨死。
  此番只见马文梦被押赴刑架之时,虽身戴木枷,竟出其不意地挣脱了左右押送的兵卒,一脚踹翻一个,将二人踢倒在地,随后又补上几脚,竟将二人当场踹毙。随后便立于刑场中央仰天大笑。刑场众官将见状皆唏嘘惊诧,亦欲上前制止。却见座上五皇子只不慌不忙,亦未出声呵斥,惟淡淡唤声:“稌永。”
  身侧侍立的稌永闻声答是,随即步至马文梦跟前,当胸一脚,将其踹倒在地,断了肋骨,稌永呵斥道:“无知狂妄贼逆,死到临头,尚还兴风作浪!”言毕方指挥士卒将马文梦缚于刑架之上。
  马文梦尽管受伤,仍是叫嚣不迭:“任你千刀万剐,爷眼都不眨一下,今日赴死,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
  马文梦之后又将其余诸人一并押上高台,捆缚于刑架之上。随后行刑开始。
  却说那马文梦倒是一真汉子,眸光追随刀锋过处而神色不变,更无戚容。其余马氏兄弟亦是闭目咬牙,未有一句呻|吟出口。贾珠从旁监斩,只顾垂首记录,亦不忍卒睹,心下默数着刀数,惟盼着煎熬快些过去。抬眼用余光偷觑一旁的五皇子,只见其仍如上回监斩那般神色格外漫不经心、索然无味。此番行刑过程进行了一个时辰有余,围观之人不见减少,反倒愈增。那猎户挤在靠近五皇子的位置观看,便也瞧上场中马文梦等人片晌间或又转头瞧上座上五皇子片晌,口中啧啧称奇。
  之后人群中忽地传来一阵骚动,只见一名士卒从刑场外牵进一孩童,状貌三四岁,贾珠见状大惊,不禁脱口而出:“殿下,莫非此子便是?!……”
  此番五皇子方目视着马文梦的方向露出饶有兴味的模样,亦不回头,答道:“不错,此乃首逆最幼之子。”
  只见那稚子虽不晓此乃何处并了此间所行之事,见罢场中的马文梦,便挣脱那士卒的手跌跌撞撞地往了那台中跑去,奔至马文梦跟前仰头唤声:“爹爹。”
  那刑架上的马文梦垂首,之前目睹自己长子次子斩于跟前尚且毫不动容,然此番见罢稚子清澈无暇的双眸,一派天真灿漫,终至于泪如雨落。而场上士卒未有领走幼子的意图,那领来幼子的士卒又将一木制玩具交到稚子手中,令其在此玩耍。见罢此景,座上贾珠终于再难忍受,径自离座蹲在一旁干呕,浑身战栗不迭,胸中翻江倒海、五味陈杂,双目盈泪悬于眶中将落未落。稚子不知世事,却仍令其目睹生父被刑经过,何其残忍。
  一旁五皇子见状,伸出一手一把将贾珠从地上拽起,拉至自己双膝上坐着,一手搂着贾珠身子一面问道:“仪儿,你又在闹甚别扭?身为监斩官员,这般行止成何体统?你莫道这般时节你亦中暑……”
  贾珠并未解释,身子兀自抖若筛糠,嗫喏着说道:“伏乞殿下……赐马文梦等人速死……莫要这般……”
  五皇子闻言却不以为意,全当戏言,不答此话转而说道:“战场之上亦能刀锋舔血、视死如归之人,如何今日竟骇成这般模样?”
  贾珠听罢此言知晓自己方才所求断无可能,闭了双眼,将面庞埋着五皇子肩上,方才又道:“如此,惟恳请殿下下令将那稚子带离此地……”
  此番五皇子方允其言,于贾珠耳畔低声道句:“成卿之言。”
  贾珠遂答:“多谢殿下。”
  随后五皇子挥手示意场中士卒将稚子带离,稚子见自己离了父亲身侧,沿途俱是频频回首,顾看连连。 ↑返回顶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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