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之珠玉_41(2 / 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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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却说贾珠元春两兄妹早自幼年之时彼此便也心生默契,此番又是久别重逢,遂在见面之时心下亦是积累了多少言语欲两厢倾诉。然碍于这等场合这等身份,俱是身不由己,遂只得捡些场面之言敷衍,而将那语中真意藏在那字面之外。元春闻罢自是明了,含泪郑重颔首以示知晓。随后又勉力按捺了心下悲苦强自笑道:“尚还记得离家之初,哥哥尝言‘归家亦有时’,起初未曾留意,不料时至今日竟也成了真,哥哥真乃料事如神。”
  贾珠则道:“当初臣之言惟一时凑巧,只当今圣上天恩浩荡,开方便之行,以全臣等寒门阖家团圆之念,可谓体恤万民、以彰孝道。”
  待贾珠言毕,元春又吩咐几句,随后贾珠行礼,与贾政一道退下。
  随后元春又打量一番姐妹中的钗黛二人,只觉二人与了自家姊妹相较则更为出类拔萃。见罢黛玉之时又询问一番其兄弟近况,黛玉皆一一恭顺回答。
  之后又念起宝玉,忙地询问宝玉因何不在。贾母答:“外男无职,无谕不敢擅入。”
  元春即命快引进来,随后小太监出去领着宝玉进来。宝玉先行国礼,随后元春命他近前。从旁太监打起帘子引宝玉进入,元春从座上伸手携了宝玉揽进怀里,上下打量一番,抚着头颈道:“比先竟长了好些,看起来竟比大哥哥还丰腴些。”一时亦是双目盈泪。
  未得述说几回,尤氏凤姐便上来启曰筵席齐备。元春随即起身,命宝玉导引,偕同诸人复回园中。开宴之后,元春命笔砚伺候。除亲题匾额对联赐名作诗之外,更命宝玉并了诸姊妹大展其才,分别为各景观题诗。
  元春此举乃是大有用意,并非仅是应制尚雅抑或考查宝玉进益。却说在元春晋升为贤德妃后不久,景昌帝便退位做太上皇,由太子稌龙荣登大宝、承继大统,改年号为景治,当今即是景治帝。而虽说此番太子得以顺遂继位,期间并未有甚波折,然并不意味着他就此帝位稳固、大权牢握。可知景昌帝虽已退位,然在那深宫之中仍然虎视眈眈,令太子只觉自己所行所决全然无法随心所欲,需得顾忌景昌帝之念。此外景昌帝在位时期的政局却丝毫未曾因其退位而发生实质性的改变。朝堂众臣虽亦曾山呼万岁以示效忠新皇,然而私下里朝臣之中仍是壁垒分明,势不两立。更为要紧之事便是景昌帝退位之前尚未将兵权收回,五皇子稌麟尚还掌任兵部尚书兼了步兵统领之职,可谓是一手掌了京畿之外的兵权。而领侍卫内大臣之职这等圣上贴身警卫的调度人仍是前朝老臣,如此这般又如何能令这刚继位不久的新帝能够在“龙椅”之上安寝?思及于此,景治帝惟有明面上维持前朝景昌帝的政局,暗地里则养精蓄锐,慢慢培植自己的亲信,从而待壮大己方势力之后再行翦除异己。
  由此景治帝在继位之后,首先大倡孝道,开省亲之例,便是为向了太上皇并了朝臣彰显自己贤孝德良之面。而元春作为在东宫服侍了多年之人,对于景治帝的这等心事又如何不知。何况当初自己亦是借由了尚为太子的景治帝的这等心思,投其所好,方才得以晋升为贤德妃。如今,为了巩固自己的既得之位,为自己并了家族谋得永恒之利,她自是需再接再厉。
  若论文才,元春自知自身不善题咏,诗才不及了诸姊妹并了宫里与自己平级的吴贵妃。由此便也大借自家姊妹之才,暗自强调自己书香门第的出身与尚才崇贤之名。由此此番省亲,元春可谓是深思熟虑,准备万全。先行由自己亲自题了正殿之匾曰“顾恩思义”并了其对联,定下了颂圣感恩的基调。除却指示宝玉所题之四处景致,其余几处由姐妹所题四字匾额无一不是紧扣了歌功颂德、倡孝扬贤的主题。反倒是宝玉所拟之四首,写了些闲情逸趣。随后将诗歌以彩笺誊录后传与外间贾政等人,贾政更是随之进献“归省颂”,元春见状更是欣忭,可谓正中己意,遂命随行前来的宫人收好届时一并携了回宫。
  题诗并了赏赐过后,太监便命贾蔷领着戏班登台。元春点了四出戏,听罢后意犹未尽,随后又命龄官不拘哪出只再唱两出。元春观罢甚喜,大加赏赐龄官后便命扯了筵席。随后又往了园中游玩,在佛寺中烧香拜佛,并又题一匾。半晌,太监启曰赏赐之物俱已齐备,之后便按贾府众人辈分地位颁发赏赐,只将宝玉之份与姊妹们一样而非按兄弟们的分利。众人接赏,一并谢恩。半时,执事太监启曰:“时已丑正三刻,请驾回銮。”这厢元春乍闻,顿时热泪盈眶,心下万分不舍就此辞别众亲而去,遂只得强自堆笑,拉着贾母王夫人又吩咐了两句,竟不忍松开。奈何皇家规矩违错不得,之后不得已,只得忍心上舆回宫不提。
  ?
  ☆、第五十五回 荣府儿女欢度正月(一)
  ?  却说上回元春省亲回宫,便将自己以及诸姊妹所做之诗并了贾政应制所题“省亲颂”整理一番,次日便见驾谢恩,并回禀省亲诸事,将了所题牌匾对联诗歌颂词等一并呈上。景治帝见状,亦是龙颜大悦。阅罢诸歌君颂德之辞,心下只道是虽然那出京查边的九省统制王子腾尚未表态,然至少其亲家贾家荣宁二府此举,倒也表达了对新晋继位的新君的拥戴之意,无论其间包含了多少忠心在内,到底面上观来令人心下忺足。遂景治帝自是赏赐贾政贾珠及各椒房等员许多内帑彩缎金银等物,自是无需赘述。
  另一边,荣宁二府为这省亲大事自是人人尽心竭力,遂十五之后可谓是人人力倦神疲,内里第一事忙之人自是凤姐,因了本性要强,自是事事不甘于人后,唯恐落人褒贬,遂别人尚可偷安拣懒的,她却是万般不能,有事亦是装作无事。而外间第一任重之人则是贾珠,自是因了此乃元春省亲,贾珠为其胞兄,责无旁贷;又因贾珠自幼与元春感情深笃、遂此番亦是事事躬亲,不肯假于人手。这几日下来,几近是日日起早贪黑,忙得脚不沾地。
  而相较之下,有事忙的便有闲暇的。内里宝玉自是无事最闲的,按理府中成年爷们无不应酬颇多、务事繁忙,统筹规划、监管安排之类无不事多任重。惟有宝玉无论筹备之时抑或事后收拾之际均派不上用场,又因期间贾政不查他的书,他更是乐得清闲,只终日于内院中各处闲逛辗转,亦无人管他。而外间最闲之人则莫过于煦玉了,只因煦玉仅为荣府之客,无论府上众人忙乱到何种境地,亦没有假手客人之理。何况便连煦玉素来最为擅长之事吟诗作对亦交与宝玉并了其余姊妹,未曾假手他这一外男。起初煦玉心下倒也很是愤懑不平了一番,之后经由贾珠从旁劝慰解释,方才有所释怀。待省亲那日夜里,惟跟随在贾府诸爷们之中随礼,之后待开宴之时方与贾府众爷们一道于外厢观礼。此番见黛玉在堂上赋诗,能夺得锋芒、力压群芳,自是心下大喜。然多日里只见贾珠早出晚归地奔波筹划,在省亲结束那日更是未及回房便靠在自己身上便睡了过去,心内便也大为疼惜。
  而贾珠因了前些日子太过劳累,以至于几日以来的困顿堆积,致使次日清晨到了往日起身的时辰亦未曾醒来。而身侧煦玉倒是醒了,只为不扰醒贾珠,令其多睡半刻,便也并不急着起身,只令了房中伺候的丫鬟取了书来,就势躺在榻上翻阅。而院门外又有家人按了往日的时辰前来回事,均被润笔等人拦在了院外。屋里冷荷听罢人声,掀帘而出制止了外间家人道曰:“大爷这阵子太过劳累,还在休息呢,你们不要吵嚷,无关紧要的事你们就过一个时辰再来。”
  却说这一日荣宁二府倒也无甚大事,惟有宁府那边贾珍过来请爷们去听戏看花灯。虽也跟府里的老爷们禀过一次,然老爷们都只在房中固守不出,便连宁府里贾敬也只顾在自己书房中跟了一波道人讲经论道,而任了贾珍贾蓉等人在那前院搭了戏台看戏。而这边贾珠待睡足之后方才起身,与煦玉穿戴洗漱一番,用过早膳之后拣了手边几件要紧的事处理了,二人便一道前往宁府听戏。而熙玉因了年幼,素昔又与宁府的亲戚不甚熟识,便不欲跟随兄长前往,惟愿留在荣府中跟随黛玉一道在贾母跟前承欢。
  此番宁府这处演的皆是热闹的戏文,嘈杂不堪。珠玉二人向来喜静不喜闹,又不惯与了贾珍等人猜枚行令,只敷衍了两回,亦不欲留在该处碍着他人行乐,坐了一阵便以外出闲逛为由告了退。这边宝玉见哥哥们走了,自己也忙随在后头去了,进里间内寻了尤氏并了丫鬟姬妾说笑。坐了一阵后又出了二门来,此番平素跟着自己的小厮们皆散了,惟剩他一人,遂只得一人百无聊赖地在宁府的花园中闲逛。
  在路过一处太湖石之际,忽闻从山石背后传来一阵说笑之声。宝玉循声望去,只见太湖石背后是一间凉亭,亭中摆着桌案,案上放着茶果。贾珠跟了煦玉正坐在那亭中说笑,跟着他二人的润笔执扇也抬了杌子脚凳坐在一旁吃着。宝玉见状笑叹自己这两个哥哥躲清静竟躲到这处来了。随后又忍不住偷觑两眼,只见此番自己大哥哥正坐在林哥哥双腿之上,一手搂着林哥哥的脖颈,另一手则将些果子点心喂与他吃。彼时这花园中再无他人,他两人便也心无旁骛,好不恩爱情浓。山石后的宝玉见罢此景自是惊得目瞪口呆,只道是自家大哥哥平素观来好不端方肃然,何尝有过如方才那般不拘形象姿态的一面?便是连惯常淡漠的眼角眉梢都染上了春|色。而跟前抱着贾珠的煦玉因是背对着宝玉的方向,遂他的表情宝玉瞧不见,然亦能想象其定也是沉醉其间。
  只听煦玉在咽下口中之物后说道:“珠儿,将你上回唱的那曲儿再唱一遍与我听。”
  贾珠则嗔道:“当珠儿我是坊间卖唱的姐儿啊,我会唱什么曲儿?长这么大那曲虽听了无数回,无奈总也学不会。”
  煦玉对曰:“我说的是上回你在千霜家里唱的那个曲儿。”
  贾珠寻思片晌方说道:“千霜家那个?那时我不是喝醉了吗?醉鬼嘴里胡吣的能有什么词儿?何况那时你不也醉了吗?怎还记得我唱的是什么。”
  煦玉道:“珠儿莫要打岔,我当是记得,我最喜那曲儿头两联‘沧海笑,滔滔两岸潮/浮沉随浪记今朝/苍天笑,纷纷世上潮/谁负谁胜天知晓’。”
  贾珠闻言似是恍悟:“原来是这个。若我当初是唱的《老鼠爱大米》,你怕也不会有兴趣了吧……”说着又换了一种语气嗔唤一句,“我说我的大才子,你怎么总能见之不忘?这回是闻之不忘了。”
  煦玉将之当作赞美收下:“过奖,唱一遍与我听听。”
  贾珠沉吟半刻说道:“那歌儿我亦是太久没听过了,亦不知当时喝醉了怎的便记起了。我如今惟记得几句,我只唱与你听。”
  煦玉闻言颔首:“嗯。”
  之后只听那轻渺的歌声从那石后传来,虽不甚嘹亮,那唱法也与了家里戏台上那曲儿全然不同,然宝玉只觉那歌声如真似幻,仿佛穿越了时空那般回响不绝。 ↑返回顶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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