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海定情】249(1 /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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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凌非焉从心照幻境中醒来, 脸颊上还残留着温暖的感觉,原来是眼泪不知何时划落脸颊,郁郁悲伤叫人不敢回首,却又章章幕幕刻骨铭心。
  “难怪往昔看不进你的前尘,九霄天机又怎是凡人可得妄窥。”汤沐冉苦苦笑了, 不甘。又深深叹息, 释然。
  “少祭师的意思……我是……”凌非焉尚未适应眼眶湿润的感觉, 局促的用手背轻拭泪水,向汤沐冉确定猜测的语气也并不自信。
  “你是。”汤沐冉无奈摇头, 口吻肯定, 不容置疑。
  凌非焉脸上浮现出不可思议的讶异神色,汤沐冉却从凌非焉的深眸中读出些欣慰的味道。她知道,这定是凌非焉得知与凌非一的今生情愫再不会被凌非一前世情劫所阻, 心底里那一抹喜悦欣然忘加了掩饰。
  但很快,凌非焉便理智收敛了自己的情思。回想心照幻境中, 自己应着天御大神聆的心音, 亲口向叶小舟许诺了轮回之约,她终肯认下这场逃不脱的宿命, 郑重向汤沐冉道:“前世如梦,恍然若真。前尘里是我惹下难渡情劫,负了一场守候, 让她空望期待, 疯魔相思。仙霄一战就此魂断便罢, 既许此生, 唯有生死相赴,了了两心。纵是仙尘殊途,但求与她相偕同归。”
  汤沐冉闻言,蹙眉凝思。想不到凌非焉竟就是天御大神转世,料不及聆情意未尽叶小舟魔心未息,两人兜兜转转寻寻觅觅,冥冥中却早已在尘世相逢相伴而不自知。如此宿命,她们两个眼中又哪会入得旁人的爱慕流连。
  犹豫须臾,汤沐冉终是朗声叹道:“好个殊途同归,倒也洒脱痛快!所谓魔劫无非是个情字,既于我无关,也便与我相干了。”
  语毕,汤沐冉振臂推开望海阁长廊尽头的大门,亲自将凌非焉扯进风雨中。
  “少祭师。”再次被汤沐冉牵起,掌心里传来谦和轻柔若即若离的力量。凌非焉忆起少时汤沐冉也曾这般牵过她的手,原来那就是汤沐冉于她发乎情止于礼的隐忍。
  是啊,汤沐冉除了选择放弃还能怎样呢。凌非焉的情字注定与她无关,但也一并消去她阻拦凌非焉去寻初一的理由。她从不愿像父亲汤铭那样对别人的命运横加干涉。如果能,她最大的期望便是左右自己的人生吧。
  地坤真元本是天御宗弟子在酣战中自我保护的道术,此刻却被汤沐冉用得极尽温柔。从凌非焉走进雨中的瞬间,金色微光便轻盈笼罩在她的周身,任凭骤雨由空中倾盆跌落迸溅四散,宛如汤沐冉被猝然揉碎成千丝万缕的情愁,却小心得没有沁湿凌非焉一分一寸的雪白衣衫。
  “囚着凌非一的方位,我示于你看。”汤沐冉语气平和,甚至还带着一丝轻松,仿佛前几日的拒绝和阻拦都不曾发生过。或许,这才是凌非焉启齿相求时她最真实最从心的回应。无需羡慕,汤沐冉终于感受到从心而行的痛快。
  歌风扇迸发出强大力量,摧枯拉朽般击毁了汤铭苦苦支撑的涤玄真境。巨大的反噬之力瞬间将汤铭狠狠撞向柱身的残垣,伴随五脏六腑几近崩碎的痛楚,汤铭只觉口中一股浓烈的血腥气味直冲脑海。可他根本顾不得身体上的重创,眼看一股紫色的魔息从放置扇子的海岩上猛然腾起,急速冲进断魂柱轰然倒塌溅起的狂浪中。
  待飞溅极高的白浪层层退去,那具在断魂柱上锁了三十几日的身影究竟还是得了自由,踏着海潮徐徐行来。曾经肆虐呼啸向她的豪雨和狂浪如今竟为她让出一条风雨全无的真空之径,反而将汤铭的衣袍彻底尽淋浸透。不知是寒冷是虚弱还是难以克制恐惧,汤铭紧握魔螺飞鸟的手微微颤抖着。他清晰意识到迎面而来的人再不是那个被他锁上断魂柱的女道师了。
  “呵……”女道师手中紫气氤氲,那是歌风扇再与主人真气共鸣而烁起的兴奋光辉。她闭着双眼,仿佛在细细体会与尘世久违的真实感,就连不经意的轻叹声中都带着极大的满足。
  “魔物!!”汤铭挣扎起身,用魔螺飞鸟支撑着筋骨寸断的身躯,一声呵斥仿佛惊动了那个刚刚苏醒的混沌灵魂。
  女道师闻声,缓缓睁开双目,却惊得汤铭瞠目结舌发不出任何声音。她眼中曾经清朗坚定早已不复存在。紧皱的剑眉下,一只眼眸如墨漆黑,茫然仿如空洞。另一只却是化作暗金之色,隐藏在濡湿的发丝后,灼灼透着狠戾残酷。
  被那只金色眸子盯住的瞬间,汤铭即刻就感觉道一股席卷全身的汹涌杀意。他慌忙调动气海里残存不多的所有真气,在嘴角抹了一把自己的鲜血,催动起魔螺飞鸟想驱散这挥不去的魔魇。谁知那紫色的光影只是骤然一闪,女道师便已临至在他身前了。
  清脆的破碎之音在汤铭耳畔响起,锋锐棱角狠狠划过他面庞上深刻的法令纹,留下一道横贯面颊的血色伤痕。汤铭侧目一望,竟是女道师手起扇落,以歌风扇的刀锋将法杖上的巨螺击穿得支离破碎。他脸上的刺痛便是尖锐螺壳的碎片在爆裂中割开了主人的血肉。
  而女道师似乎对这肆意的破坏还不满足,又用那只金色眼睛向戳在扇锋上的夜明珠瞧了瞧,懒懒抬起手将硕大的珠子从扇尖上拔下来,捏在指尖意犹未尽的把弄着。
  “不,不!!”汤铭看见女道师扯起嘴角邪邪一笑,不详预感猛然袭上心头。果然一声闷响过后,那颗沾染着殷殷血迹来不及完成血魂共映的稀世明珠便化作细碎珠粉,从女道师的指缝间飘散零落湮入海潮。
  只顷刻间,汤氏一族世代传承的法杖便毁于一旦,震惊和愤怒一度压过对这邪魔的痛恨和恐惧。汤铭双眼涨得血红,将手中残存的沉香木仗狠狠一掼燃起必死之心,便是搏了性命也势要与此魔玉石俱焚同归于尽!
  “魔……魔物……唔……啊啊啊啊!!!”熟料那女道师纤细冰冷的手指只是锁在他的喉间稍一用力,鲜血便从汤铭的口中喷薄而出,令他再无抵抗之力。
  窒息让汤铭开始晕眩,他尚不甘屈服,勉强睁开双眼。此时此刻,他也只能用仇视的目光来洗刷陷入敌手却无法挣脱的屈辱。
  视野中,女道师容颜未变,神情却极其冷漠。尤其她周身散发出来的魔息根本毫无理智情感,甚至混沌疯狂。汤铭无法判断眼前的人究竟是谁,是魔魂复生的叶小舟,还是遁入魔道的凌非一。他只知道,女道师的身体里定有两道灵魂此消彼长。金瞳在渴望鲜血,生生活着。墨瞳在渐渐死去,遁入虚无。
  与此同时,他自己的生命也正在女道师越来越扣紧的指尖下走向尽头。到底,汤铭还是愤怒而绝望的闭上了眼睛,脑海里抑制不住的浮现出种种往昔。汤显虽大器不成但也算忠孝正直可托要事。汤赫狡黠难驯的劣性如今看来无非就是爱耍些无伤大雅的小聪明。汤沐笙或许也不是碌碌平庸可有可无,只是被过于耀眼的光辉掩盖了自身的璞玉之光。而汤沐冉……
  一想到这个他最重视最珍视的孩子,汤铭的胸口便紧紧抽痛起来,疼得深入心扉。甚至比女道师即将夺走他的呼吸,杀戮他的性命还要痛楚。
  汤铭懊恼极了,为什么自己要在弥留之际忽然脆弱起来,竟觉往日总是令他失望的几个孩子亦是那么可爱珍贵。如果能再多给他几分几秒的生命,他会不会想到更多美好。
  骤起的留恋让汤铭再难慷慨赴死,可惜那女道师并不想多赋予他生存的权利。汤铭感到自己的神识迅速模糊下去,没一会便走到了生死的临界点。 ↑返回顶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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