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2 /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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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过了元旦,深冬重跌而至,大地腾起白霜,年味也浓了。
  傍晚上体育课,近了期末,练排球。这算酷刑,排球质硬,垫起来疼得很,冬天又皮绷肉紧,动辄拍出腕上一片血点。祝宝钢吹哨:“颜家遥借钥匙去拿十个排球来,帮我教他们垫球。”一班人对分,颜家遥教其中一半,列队报数,带去操场另一端。
  颜家遥挽起袖子,举高左臂,在脉处画圈,“尽量让球的中心落在这里。”湛超分到一颗球,团在手里抛高抛低,目光铆着那一块发青的皮肤。
  “尽量朝上抛,不要朝前。”颜家遥嘴间白汽呼出散开,“朝前,就会脱手。”
  湛超喊:“二传,给我们示范一个啊!”
  一排人低笑。颜家遥瞥他,拿过球后连续垫击十次不断,说:“就是这样。你们注意听声音。听到梆这种比较脆的声音,就对了;是闷响或者啪,就说明歪了。”
  湛超像渡桥上揪过路人帽子的小阿飞,又喊:“听不出来啊!再拍一遍!”
  低笑变哄笑,钱越嘿哈拐他一肘。颜家遥抿唇后松开,“那你就给我认真听。”
  口吻俨然是警告了,湛超乖了。他其实就是故意的。他激得他怒火中烧才好,怕他这么默默不言语,把那晚的拥抱给温吞吞地忘记了。哪能那样呢?我心都给你看了,险也认了,是浇我冷水还是喂我蜜糖,总要说准呀。球倒是蛮能泄愤。一颗颗的,圆滚滚、硬邦邦,鬼知道弄痛过他多少次,又被他摩挲揉捏过多少次。真他妈不甘心,球都这么好命,飞远了也会被逐着不放过。于是腕间用力,球弹得颇高,他昂头等着,一秒、两秒,也飞太高了?天空没有痕迹,苍白得人昏眩,感觉贫了血。球嗙地砸过他手背后弹开落地,咕噜噜滚远,他龇牙,拔腿去追。风是一排短针绣他的脸。
  余十分钟下课放学。祝宝钢吹哨:“整队!”
  收球,湛超拉起网兜。他敞着夹袄,鼻尖一片汗,“我帮你一起拿。”
  “我一个人也能拿。”颜家遥点球数,十个,不少。
  湛超扭头,喊:“祝老师!我帮他一起拿去器材库!”
  祝宝钢颔首,“去。”
  颜家遥目光在他脸上转了转。
  傍晚溽有柿红色。网兜拖曳过水泥地,唰唰如扫叶声。器材安置间以“库”命名过犹不及,不过是楼顶南伸下去的一小间,脏不说,更有节肢类爬虫。传言三班女体委拿来软垫,翻出一只锦腹的小蛇,吓得扑进男学委怀里大哭了一场。钥匙拧两道推开门,黑洞洞,浮尘味呛鼻。“给我。”颜家遥返身去扯网兜。湛超背手。门没有全关,落日投过来油黄,楼宇间几折,湛超就是这样一副攀升陷落合宜无比的面孔,光来如流泻出淡灰的影,在眉骨、鼻根、两颧。他这种人,做什么深情痛苦的模样,都逼真。
  “颜家遥。”
  鼻腔酸酸冷冷,颜家遥屏息不吸这一室冰过的浮尘。背后是标枪、软垫、跨栏,杂物交轧作堆。湛超说:“我不让你走。”
  “敢你就试试看。”颜家遥用力扯网兜。
  湛超近乎是乞求:“别走,先别走。”
  湛超交递双手,掌心朝上,没有说话,颜家遥了然,两腕翻开分别搁进他左右手心。他是气血差,两手鲜少真正地发热。湛超察觉他剪指甲也下狠心,近乎是抵着肉铰。他猜他总是用力地一样一样审视自己,整理自己,哪怕伤害自己,只为不叫人看去他丝毫的脏乱。能说这是种变态、自怯,但没资格让他改。湛超在他冒血点的腕上覆拇指腹,说:“我昨天还梦到你呢,梦到那天你也搂住了我。然后我一兴奋,就把你抱高了,你就骂我,然后给了我一拳。”
  颜家遥抽回手,扯左边嘴角,算是个微笑。
  湛超勾脚踢上门,四周彻底黑下来。合门声让两人都有点悚然。湛超猛力朝前抱去,扑了空,颜家遥后撤了一步。他第二次才箍到了人。他手仍垂在裤子两侧,嘴抵肩,躯干凉硬。湛超轻吸慢吐,海豚般有意识呼吸,感受到彼此都在轻微发抖。不是冷不是怕。颜家遥突然不稳似地歪向后,湛超嘴移向他右颈侧,嗫嚅:“你以后可以不要我,抛弃我。”他收紧臂弯,突然想到了自己的父母。
  颜家遥挣扎,推搡他,“马上下课放学了。”
  “我不会辜负你。”
  湛超只敢在他眉心落吻,豁胆硬是一遍遍亲那里,到周身有爆裂感,不久鼻腔一痒,撇下一注细流。颜家遥微微感觉得到,朝上摸索,停在他人中捻那点湿迹,说:“血吗?”他声音细扁如受了惊的动物。湛超不回答,侧头又去吻他眉心。
  “你妈的!”颜家遥抵开他下颌,“我问你是血吗?”
  湛超不会呼吸了,轻轻喘:“是吧。”随便用手背擦了擦。
  ”你怎么,”《血疑》大火过几年,谁没怜爱过山口百惠呢?“你不是血癌吧?”
  湛超突然笑了,“上火了吧。可能,羊汤喝多了。” ↑返回顶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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