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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阮宁端端正正坐在房中, 全福太太正在替她梳头。
  这位宁安王府老夫人经过大风大浪,一口气活到古稀之年,膝下子孙满堂, 是世人眼中五福俱全之人。
  老人家年事已高, 手极热极软, 捏着梳子轻轻从阮宁头上梳下去,笑眯眯的嗓音说一句:“一梳梳到头,富贵不用愁。”
  那双握过岁月也经过苦难的手摸了摸阮宁的头发, 梳子又梳下去:“二梳梳到头,无病又无忧。”
  “三梳梳到头,多子又多寿。”
  阮夫人在一旁看着, 不由鼻尖一阵酸涩,眼眶红了起来。
  梁茹儿也忍不住,猛地眨了眨眼睛。她拍了拍阮夫人的手, 安抚她:“宁宁只是嫁人了,她还会回来的。”
  阮夫人忙露出个笑容,拿帕子按了按眼角, 望着阮宁的目光从所未有的专注。
  大抵世上的父母都是如此, 女儿在身边时总怕有朝一日自己撒手离去, 不能将她托付给信任之人;可真到目送她嫁人这一日,心中总有无限不舍。
  从得知有喜那一刻高兴到不知所措, 到十月怀胎、看着她蹒跚学步牙牙学语, 再到小小黄毛丫头长大了, 会跑会跳, 她心中一点一点充实起来, 小心翼翼守护着她唯有的宝贝, 唯恐有人伤害她。
  他们从汴梁回京时, 小丫头心心念念的是谢九玄。
  那时候她就有一种女人的直觉:阮宁的劫或许在这里。
  她知道那是怎样一个人。
  阮宁不知世事,不懂这世上有一种人,他们历经磨难,心早已枯死,更可怕的是,那些人或许早已在黑暗中扭曲了心性。
  阮宁是清澈的湖泊,而谢九玄却是深不见底一片漆黑的汪洋。
  他的阅历让他不会轻易被人打动,他遭受过的磨难让他心若磐石。
  对任何女人来说,他是致命的吸引,却也是致命的深渊。
  她很害怕那天真的小丫头撞得头破血流。
  可是她也不能剥夺她眼睛里那层明亮的光。
  果然,到了汴梁,一切都如她预感那样。
  将军身体越来越糟,她感觉魂魄仿佛渐渐要离开躯体,随时都会跟着将军离开。
  可她无法放下她的宁宁。
  她成夜成夜睡不着。
  将军知道她担心什么。他总是说:“丫头长大了,迟早要嫁人的。她不在这里摔跟头,或许会在别处,你总不能一辈子护着她。圣人千虑,也有马失前蹄的时候,你该试着放一放手了。有一点我可以保证,谢九玄或许不会回应她,但他会护她不被外人所欺。”
  最后,他看着她的眼睛:“不是所有人都会像我们一样,很多夫妻相敬如宾也是一辈子。宁宁有她自己的路,得靠她自己去走。只要你在她身边,她就有勇气做任何事。就像小时候,你不也放开了手让她一个人骑在马背上吗?”
  她已经泣不成声。她知道那跟骑马不一样。
  骑马,她叫她死死握住缰绳,绝对不可以松手她便不会松;可若是宁宁一心一意喜欢一个人,她还会听她的,该松手的时候松手吗?
  她心里已经有答案了。
  她的宁宁从小就倔,最喜欢的小马驹,可以不是跑得最快的那一个,但是只要她认定了,就永远只认那一个。 ↑返回顶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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