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旧梦帘雨(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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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严格来说,一护也应当喊白哉一声表哥。白哉的母亲嫁去空座之后,就只跟在同一个城市里的哥哥志波一心走得近些。光看这对兄妹都没有能在八幡就职的资格,新春时也不需要前往本家拜见家主,就可以猜想到他们俩跟本家的血缘关係差着多远。
  可惜白哉的父亲一直身体不太好,在他五岁的时候没有撑过去,就撒手人寰了。他母亲情深义重,日夜思念,一年多之后也跟着他父亲一块走了。临终前她放心不下自己年幼的儿子,便拜託给了关係亲近的兄长照料。如此这般,朽木白哉便被一心带回了家照料,而那个时候一护尚且是个只会嗷嗷大哭的婴儿。
  因此一护从记事的时候起,白哉就已经是他的哥哥了。一心既然把白哉当成亲儿子看待,也就不会跟一护仔细说明白哉其实并不是他的亲生哥哥。一护便也一直把他当做自己的亲哥哥,直到后来懂事了都没想过改口。
  志波一心意外身亡的时候,一护才十岁。对于一个孩子来说,父亲的骤然死亡所带来的打击是极为可怕的。幸好那时极为早熟的,刚上高中的哥哥迅速代替了父亲撑起了一护的天空。白哉如同他真正的兄长一般一面处理了一心的后事,与保险公司交涉确保补偿金,安慰弟弟的痛苦,还要打工暂时支撑两人的家庭。
  一护后来回想起来,只觉得非常的不可思议。他的哥哥当时也不过是个十五岁的少年,究竟是能够如何用自己稚嫩的肩膀迅速扛起一切的?最起码在一护刚上高中的时候,是做不到白哉哥哥那样的有条不紊的。
  或许就是因为这个原因,一护才会始终依赖着他的哥哥,误以为他的哥哥无所不能,无坚不摧的吧。
  一护还记得他第一次见到蓝染的时候,隐约是个下雨的黄昏。哥哥像不在了的父亲一样把他从小学接回来,兄弟俩手牵着手回到租住的小公寓时,看见那个男人撑着一把纯黑的大伞站在生銹的电线杆旁边。他的背后是十多年前修筑的老式单人公寓,而窄小的通路另一边则是贴着廉价雪糕标籤的冰柜跟便利店。在这样的环境里,站着一个西装笔挺,弯曲的短发一丝不乱的儒雅男性,他格格不入的笑容在密集的雨丝中显得极为虚偽。
  “真是可怜,”蓝染的眼神里有着高高在上的人看着自己臣民的冷漠,他对下意识挡住弟弟的白哉说,“志波家的子孙,怎么能仰人鼻息,如同螻蚁般苟延残喘?”
  一护半点也不喜欢这个男人的表情,也不喜欢他文縐縐的说话方式。可是大人物一时兴起的怜悯,能带给他们这对孤儿兄弟天翻地覆的变化。哥哥问他,要不要搬去本家的时候,一护拼命对着哥哥点头。那个时候他若是能想到,本家的大发善心并非无的放矢,或许之后的厄运也就能够避免了。
  但是才十岁的一护跟十五岁的白哉都不可能预料到。一个想着能带给弟弟更好的生活,一个想着能让哥哥继续学业,他们俩在一个月之后就带着匆匆打包的行李来到了东京。
  他们俩被安排住在靠近前院的樱院。在两间相邻的小房间里,战战兢兢地开始了在这个奢华的大宅院里的生活。有一大笔赔偿金作为后盾跟志波本家每月的补贴,还不用操心房租,一护跟兄长的生活顿时有了巨大的改观。为此每回凑巧在家里遇到蓝染的时候,兄长都会拉着一护非常恭敬地向他打招呼。
  一护从佣人的口中得知,蓝染虽然是外姓者,却是家主的兄长,因此在家中是非常超脱的存在。不过一护从没见过好心收留了他跟哥哥的志波家主,只知道年轻的家主身体不太好,终日呆在椿院养病寸步不出。
  五年的岁月匆匆流逝,一护进入了堪称贵族学校的真央高中,而哥哥也已经如愿考入了东大。彼此相依为命的时光让一护与兄长越发的亲密,熟悉他的朋友都总是嘲笑他有恋兄癖。可一护半点也不觉得可耻,反而还经常拉着哥哥在自己的朋友们跟前炫耀。直到后来一护开始跟所有男孩子一样进入叛逆的中二期,不喜欢哥哥总宠着他把他当做小孩子看,非要显示出自己的成长来,才彻底改掉了开口闭口都是哥哥的毛病。
  不过这一点也不代表哥哥在一护心中佔据的重要性减少了。哥哥曾有个关係不错的同学,特别喜欢走南闯北玩摄影。甚至经常翘课出去旅游,还差点为此而毕不了业。有那么一回哥哥被他说动,两人一块去徒步了三天,一护鬱闷得那三天都没好好吃饭睡觉。
  哥哥回来后安慰了一护好几天,还赌咒发誓说要跟那个同学绝交,再也不偷偷背着一护出去玩,才让一护“勉强”原谅了哥哥。因此在之后才会有了那个要“一块环游世界”的愿望。兄弟俩还趁着暑假一块打工攒钱,顶着大夏天搭乘列车南下,跑到海边去露营,抓螃蟹,钓鱼,玩得可开心了。
  不过另一方面,一护毕竟也到了开始有自我意识,想要彰显自己的能力的年纪。并不想要因为自己是个孤儿就变成阴沉悲观的可怜虫,他拼命地想要告诉所有人他志波一护并没有哪里不同。背着哥哥犯过些愚蠢的错误,交过不好的朋友,吃了些没有必要的苦头,干过些那时候觉得很酷后来只想撞豆腐的蠢事。不过一护后来回想起来,或许哥哥早就把一切都看在眼里,只不过是下定决心不要溺爱他,所以才任由一护像个第一次学习飞行的雏鹰一样独自跌跌撞撞。
  所以就像全天下所有的兄弟一样,一护也开始跟哥哥疏远,也开始有了自己的秘密。
  他第一次收到女孩子的情书,是在十五岁的秋天。写信的是隔壁班的一个女孩子,一护以前见过她几次,名字叫做雏森桃。非要说的话,那封情书本身对一护的重要性远远大于写信的人。第一次有异性向他表示喜欢,这简直就堪称是人生的重要里程碑!更别提见面之后,那个扎着丸子头的女孩子连看他几眼都要面红耳赤,活像个红苹果一样。
  怎么能这么可爱?一护也被她弄得手足无措,原本想要老老实实跟她说自己跟她不熟悉,不想答应交往的,结果雏森误以为他的含糊其事是答应了,高兴得连蹦带跳,还跟个兔子一样扑到他怀里。一护被她的反应弄得心脏砰砰直跳,不由自主地想,这样的女朋友…也不坏呀?
  于是那之后两人就开始了中规中矩的交往,一护觉得每天的校园生活都变得丰富多彩起来。不知道出于什么缘由,他下意识地对兄长隐瞒了这件事。上了大学之后的兄长似乎很关注他的青春期感情生活,总是不经意地询问他有关女孩子们的观感。一护被兄长一手带大,也多少继承了白哉的保守的感情观。总觉得要是把女朋友介绍给如同父亲般重要的哥哥,差不多就等同于见家长了。因此他小心翼翼地将这感情的幼芽保护起来,想让它长得再成熟茁壮一些。
  不过随着他跟雏森两人感情的进展,或许也总有一天,他会带着这个可爱又纯情的女孩子去见他的哥哥吧?只希望雏森不要被他过于优秀的兄长给迷倒了…一护大概真正害怕的是这个吧。
  那年的冬天不知为何特别的寒冷,而且那一年本家决定要操办新春祭典了。一护并不清楚这个持续整个正月的祭典究竟是什么东西,毕竟在之前的五年里从没有那样盛大的庆祝活动。家里的佣人也对细节避而不谈,只说这是非常隆重的场合。从十二月起陆陆续续地就有许多志波分家的重要人物入住了本宅,就连往日里显得冷清的樱院都住了不少年纪相近的少年少女。
  一护之前也见过几次月岛,他的母亲似乎是一心的大姐,基本继承了这一系的大部分家產跟人脉,算得上是在本家也能说得上话的人之一了。因此他跟白哉搬到了本家来,出于亲善以前过年她也带着月岛来见过他们俩。可是这回不比往日,月岛住在樱院之后,一护才知道这个表哥究竟有多么令人生厌。
  因为他总是缠着一护不放,逼着一护当他的绘画模特,还老是挑着哥哥不在家的时候。起先一护管他叫“月岛表哥”,可月岛非常不高兴,死缠烂打逼迫一护改口叫他“阿秀表哥”。一护实在无可奈何才被迫改口,只是为了堵住这个粘人的表哥的嘴。
  “我跟讨厌那傢伙的眼神,”一护跟哥哥说,“看起来好像要把我的衣服都扒掉一样。”
  白哉听他这么说,安慰了弟弟一番,平和地回答说:“艺术家见到美人总有点过度狂热,少跟他见面就好了。”
  一护可不信了,这位阿秀表哥在真正的美人白哉哥哥跟前可不是那个模样的。不过要是月岛真的那样瞧着他哥哥,一护大概也会很不爽。第二天一护凑巧又见到月岛的时候,发现他眼眶上有乌青的痕跡,看上去像是被人狠狠揍了一拳。一护心里猜测肯定是嘴里说着“无所谓”,实际上特别护短的哥哥替他出气了。
  幸好如此,后来月岛才没有每天在一护房门口堵着他。
  因为放假了,家里全是些陌生人在那谈天说地,哥哥忙着打工为兄弟俩的旅行攒钱整天不见人影,一护不好意思每天借着跟朋友出去玩的名义见雏森。他只好找了个便利店的打工,每天一大清早出门上班,中午的时候雏森来给他送个午饭,然后下午两人再一块逛一逛,熬到黄昏的时候送了雏森回家,一护再回来。因为他的“勤勉”,十二月又是客流高峰期,便利店老闆给了不少奖金。一护便琢磨着要物尽其用,浪漫地买点昂贵些的圣诞礼物送给雏森了。
  正巧遇上一家品牌店半折促销,一护瞧见他们家的羊毛围巾很是暖和实用,第二条还折上折,就顺带连兄长的圣诞礼物也一块买到了。只不过送给兄长的顏色要沉稳得多。白哉随着年纪增长,也逐渐减少了跟一护的肢体接触,平素看起来有些不和年纪的老成跟一板一眼。不过收到最重要的弟弟的圣诞礼物,哥哥还是喜形于色的。 ↑返回顶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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