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节(1 / 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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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邝爷和时阔亭拎着凳子进侧幕,陈柔恩看这剑拔弩张的架势,没敢动。
  “宝处!”小牛瞪圆了眼睛,“我给客人的节目单上清清楚楚写的是贵妃醉酒,你给弄个‘老太太’上去,谁看!”
  “京剧里就是有老太太,”宝绽说,“男女老少,人生百态,应有尽有,谁也别想在我这儿把京戏矮化成一个喝醉了酒的美女,只知道让太监扶着期期艾艾!”
  小牛很惊讶,宝绽在他眼里一直是个温吞的人,唱戏的嘛,懂得少、好糊弄、人和气,可如今他硬起来,真的有气贯长虹之势。
  那边陈柔恩上台了,开嗓一句:我骂你这无道的昏君!声如洪钟,底气十足,九个字的道白就震住了舞台。
  她的嗓子宽洪、漂亮,听在谁耳朵里都要叫一声好,宝绽想起她大晚上在排练厅压腿下腰的身影,这样的人就该在台上熠熠生辉。
  事已至此,小牛拍一把大腿,愤然在椅子上坐下。
  萨爽也扮好了,《雁翎甲》的时迁,勾“白蝙蝠”脸儿,戴黑毡帽,头上打一缕水纱,鬓边插着水灵灵较嫩嫩一朵小白花,一身快衣快裤,系白大带,俏皮潇洒,撑着腰等宝绽的号令。
  陈柔恩大刀阔斧一段西皮流水,尽兴了回来,宝绽推一把萨爽的后背:“鼓上蚤(1),该你了。”
  萨爽目光一定,和满头大汗的陈柔恩擦身而过,一个跨步跳进侧幕,迎着耀眼的灯光而去。
  “团长!”陈柔恩很激动,这是她到如意洲的第一次登台,“我唱得还行吗?”
  宝绽给了她两个字:“精彩。”
  陈柔恩百感交集:“我太紧张了,后头的节奏有点跑,没按当初老师教的来。”
  “听出来了,”宝绽的耳朵毫厘不爽,“不怕,你敞开了唱,别拘着,咱们不是专业院团,没那么多条条框框,也没领导管着让你怎么唱,戏都是人唱出来的,人不同,戏自然有千秋。”
  是啊,当年京剧叫得响的时候,各家有各家的唱法,各路有各路的菁华,不像今天这么一板一眼一成不变,陈柔恩叹息:“现在没人敢那么唱了……”
  “你可以那么唱,”宝绽做她的主心骨,“如意洲存在的意义,就是让大伙唱出自己的风格,拿出自己的做派,谁要是真唱出新东西来了,我这个当家的立马让位子,请他来挑大梁。”
  陈柔恩定定看着他,一颗心跳得厉害,宝绽拍了拍她的肩膀,让她去卸妆,回过头,径直看向应笑侬:“娘娘,您今晚来什么?”
  应笑侬抱着胳膊靠在墙边,一对儿杏核眼,朱唇一点红:“最近‘醉’得厉害,得醒醒酒,”他松了松膀子,“来段虞姬吧。”
  宝绽欣赏他这副角儿的做派:“应老板,我给您梳头。”
  应笑侬拿含笑的眼尾勾了他一下:“宝老板,您受累。”
  虞姬是花衫,贴的是二柳,在额头中间弯成月亮门,挂齐眉穗儿,再戴上古装头套,加如意冠,两鬓各插一串颜色不同的绢花。
  应笑侬亭亭起身,抬着两臂,由宝绽给他系腰箍、罩鱼鳞甲,披上花开富贵的黄色斗篷,扭身一甩,一派风华绝代的艳劲儿。
  “还美呢,”小牛嘲讽,“你们听听台下,哪有一点掌声!”
  唱戏的都渴望掌声,可为了几声看热闹似的吆喝就放弃操守,不是宝绽的初衷,也绝不是如意洲的未来。
  “我告诉你们,”小牛说的是心里话,“你们这么搞下去,如意洲就毁了,好不容易积攒起来这点人气儿,要散尽了!”
  宝绽没反驳,他说的可能是对的,钱和艺术也许就是这么水火不容。
  “那帮有钱人不爱听你们这老太太戏,知道吗?”
  宝绽去给应笑侬拿双剑。
  “钱从哪儿来?”小牛提醒他,“不要好了疮疤忘了疼!”
  宝绽把双剑交到“虞姬”手里,应笑侬一把握住他的腕子,轻轻说了一句:“宝处,莫听穿林打叶声。” ↑返回顶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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