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节(3 / 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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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良久,戈婉茹回过头来。
  女人眼眶深陷,皮肤暗淡,嘴角甚至能看到因为化疗副作用产生的溃疡伤疤。
  梁挽动了动嘴唇,一个【妈】字卡在喉管里,上不去也下不来。她以为自己同对方的那点母女情早就烟消云散了,可在这一刻她依旧尝到了苦楚,那是从血缘深处迸发的颤栗,也来自她儿时烙印在骨子里对母爱的渴望。
  酸意不断发酵,沿着鼻腔,波及眼周。她掐着手心,逼迫自己不要流泪。
  戈婉茹的眼神在见到女儿的一瞬就变了,她费力地抬起另一只没扎针的手,从床边的指物矮柜上取过帽子,变扭却又坚决地戴上。宽大帽檐挡住了半张脸,也掩盖了因为脱发露出的白森森头皮。
  梁挽垂眼,走到边上的沙发坐下,轻声道:“没必要遮,不丑。”
  戈婉茹语气淡淡:“不想让你看到我这个样子。”
  梁挽又何尝想看到她这模样,到底是赋予自己生命的人,她恨过怨过哭过恼过,却从想过有一天对方会消失。泪水盈满眼眶,她奋力忍住,咬着唇从果篮里随便捡了个苹果,闷声不吭地削皮。
  她不知道能母亲说什么,乱七八糟的情绪全堵在心窝里,叫她无端烦躁。她没办法徒劳地鼓励戈婉茹好好治疗,更不能像寻常女儿一样搂着妈妈给予拥抱。
  因为这一切,戈婉茹都不需要。
  梁挽垂着脑袋,据说苹果皮削完不断,可以带来好运。
  她大拇指顶着刀刃,一点点绕着转。
  戈婉茹终于扭过头来看她一眼:“别弄了,我不吃那些。”
  纤白的手指猛然一颤,果皮在最后一点断裂,刀刃一偏,险险划过指腹,鲜血争先恐后涌出。梁挽忍着痛,放下苹果和刀,抬眸看向母亲。
  女人压根没什么反应,眼里带着不以为然:“早跟你说过别弄了。”
  五月的初夏天气,梁挽只觉被一桶冰水浇了个彻底,对方脸上那种【你自找的愚蠢】冷得她浑身都在颤栗。
  “你能不能别这样!”她猛地站起身,红着眼,受伤的手藏到身后,朝她吼道:“都这个时候了,你能不能不要这么……”
  “不要怎么?”戈婉茹调整了一下坐姿,把帽檐往上翻了翻,露出那双隐约还能窥见几分妩媚的眼:“搞清楚你在和谁说话,越来越没规矩。”
  “一声不吭离家出走,和陆家那个不成器的小子厮混,你要是心里有我这个妈,就不会让我面子里子都丢尽。”
  “你现在回国,是不是指望我感激涕零,庆幸自己有个好女儿?”
  梁挽握着拳,喘得厉害。
  其实她不介意卑微一些,她在上飞机之前就已经做好了心理建设。
  她可以示好,可以伏弱,这些都不要紧。
  可惜了。
  即便病魔缠身,戈婉茹还是没变。
  她不应该再有不现实的幻想了。
  梁挽摁住被刀划开的口子,一动不动站在病床前,声音低下去:“我来看你,不是要提醒你有我这个女儿,我只是不想让自己遗憾。”
  她眨了下眼,继续缓慢地陈述:“我知道你不爱我,不把我当成你的孩子,可我却没办法自欺欺人,没办法告诉自己也完全不在意你。”
  戈婉茹愣了半刻,下颔线条绷紧,微微仰头看她。
  梁挽没有和母亲对视,她的嗓音很轻,像是在自言自语:“小时候我一直很困惑,为什么你和别人的妈妈不一样。” ↑返回顶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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