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节(1 /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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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裴青连连慨叹,“平时见这丫头一句话没有,现在看却是个心里有数的。咱娘不准你在外头乱吃东西吧,看见我来了才叫了这么多东西。到时候回家了,你就尽可推在我身上,说这些吃食都是我自个点的,你怕浪费才帮着我吃的,我猜的对不?”
  傅百善脸上的表情就变得讪讪的,一口麻豆腐是吞也不是,不吞也不是。
  裴青揶揄道:“怎么变得这么刁嘴呢?娘在家里想着法子给你操办吃食,到时候你吃不了几口,一下子就露了馅,到时候还要被娘说一顿,说不得以后再出门她老人家就亲自跟着了!”
  以宋知春较真的性子,这倒是极有可能的。傅百善顿时像被戳破气的皮球,有些丧气地诉苦道:“我娘不知从哪里淘换来的方子,那汤里菜里不管怎么做都有一股药味。你也不是不知道,我的鼻子舌头打小就比常人灵,他们无论煎炸煮炒,我统统吃得出来。一顿两顿就罢了,顿顿这样吃,简直是……”
  裴青听了媳妇悄悄抱怨了几回,可在亲娘的面前是一句多话没有,再看着她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立时就不愿多说了。又心疼她的懂事,想了一下终于退了一步道:“只能多吃一个火烧,再加一碗麻豆腐,再多就不成了!”
  傅百善连连点头,忙挑挑拣拣伸手取了一个最大的火烧拿在手里。
  不远处的一辆马车上,崔文樱看着越盛斋里极为般配的小两口,有些艳羡道:“没想到傅乡君的夫君对她这么好,竟然肯陪她在这种人多嘴杂的地方用饭。我在京城住这么多年,倒是从来没有到店里吃过新鲜才出炉的褡裢火烧呢!”
  她一脸专注,就没有注意到身侧之人脸上闪过震惊之色。
  德仪公主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那样一个少言近乎沉默之人,那样一个性情寡淡之人,此时却笑意盈盈地看着面前的人。满满一笼火烧端上来,女人抢先拿了一个,男人却将火烧拿回来一分两半,这才就着汤粥吃了起来。虽然隔得远,却可以清楚地看见男人眼中浓浓的宠溺之意。
  这桩婚事不是皇帝兴之所至随意赐下的吗?不是为了答谢傅百善出手救了晋王吗?怎么两人却是一副你侬我侬恩爱无比的模样?德仪公主不敢置信地紧盯着二人,死死掐住自己的手心,才压制住自己冲上前去将那对男女分开的冲动。
  傅百善的六识向来比旁人灵敏,更可况是这般几乎要将她刺穿的恶意。抬起头来就捕捉到一道来不及收回的妒忌厌弃。她若有所思地望着那抹黛青绸绣对襟长褙子,又看了一眼对面眉目英挺的丈夫,心头那道模模糊糊的念头终于清晰起来。
  288.第二八八章 艾草
  裴青双手举着一把半燃的艾草将内室各个角落扫了一遍,大丫头荔枝忙端了一个铜盆过来接住未燃烬的秸秆, 屋子里就留下了一股让人愉悦的甘烈芳香。这是京中的例俗, 五月十五这日要将卧房用艾草烟薰一遍, 可保家宅平安无蚁虫祸害。
  先前在净室里洗漱的傅百善散着半干的头发,摇着白纱团扇走了过来,见状懒懒笑道:“真是一地一俗,在广州时过个端午节就是大家伙围坐在一起热热闹闹地吃棕子, 然后乘车坐轿地到城外看龙舟。在京城这边还要分个大端午和小端午,我打小就从没过过这么长的一个端午节!”
  裴青将媳妇儿扶到身边坐下, 满意地感觉到肌肤比往日丰盈许多。伸手拿了案几上的斗彩三多纹碗帮她倒了一盏金桔茶,这才转头才笑道:“千里不同音百里不同俗,这有什么奇怪的。我第一次在你家过节,头回知道棕子里还可以拌腊肉和榴莲, 那滋味吃得我是永世难忘。”
  在广州时,厨艺出众的陈娘子尤其喜欢钻研吃食,每每想到一种新式东西的,立刻就要在厨房里捣鼓出来。于是乎每到了饭点,几个半大的孩子齐刷刷地在门外徘徊滞留,就是想第一个尝尝鲜。
  陈娘子端出来的新品各式各样,有些是在别家吃着好跟着别人偷师的,有些是她自个灵光一现创新出来的, 都没有个定数。也许是糕点也许是菜肴, 当然大多数时候是让人称许的, 但有时是糟糕至极的作品, 就比如那道让人闻之色变的榴莲肉棕。
  自小一起长大就有许多共同的回忆,如今想来有欢笑有辛苦,一时间竟然恍如隔世。傅百善撑着桌子笑了一会儿,好半天后终于开口问道:“裴大哥,你在我家住了三年多,后来就一直跟着魏指挥使辗转各地没有去过别处吗?”
  裴青拿了一条干帕出来帮着她吸干发上的湿气,低低笑道:“如今倒是不爱藏心事了,从越盛斋出来就看你悄悄瞄我,吭吭哧哧的一副有话不敢说的模样,就知道你有事瞒着我,有什么不对劲吗?”
  傅百善面色微微一暗,双颊浮起一丝羞赧。
  却是想起当初成亲时亲口保证过,夫妻之间再无不可与人道的秘密,心里有什么不快立时就要说出来,这会子却又做张乔致地给谁看?于是思量了一下,索性大大方方地将下午在撷芳楼碰到德仪公主的事一一说了出来。
  裴青脸上开始还笑盈盈的,越到后来面色越发沉重,及至最后已经黑得如同锅底一般。
  傅百善反倒笑开了,柔声道:“我又不是傻子,再说这又不是在宫里头,她凭什么叫我跪下就跪下,我又不知道她是真的还是假冒的。平日里倒还罢了只当掉了回面子,如今我腹中有了孩儿,哪里会忍气让人随意拿捏。”
  裴青手里湿腻腻的心头一阵后怕,他垂下眼睫不敢让媳妇看出自己的些许惧意。这京中不比广州和青州,这个地界人人背后都站着一尊菩萨,稍有不慎明天兴许就会被人拉下马。今日风光无限明天落魄凄凉,不过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风水轮流转罢了。
  他反手抓紧媳妇儿的手道:“我十六岁时离开你家起就入了卫所吃起了兵粮,整整熬了两年后才算混了一点名堂。那时候的魏勉还是广州的千户,见我还算上进就大力举荐我入京城金吾卫熬一回资历。”
  傅百善的头发生得极好,握在手里十分的有质感,裴青就拿了一把牛骨梳慢慢地帮她梳理头发,“说实话京城是我的伤心地,我并不是十分愿意去,但心中总有不甘愤懑。时隔五年我重入京城,不知是否因为身量形貌大变竟没几个人看穿我的原本来历。”
  毫无根基的少年若非表现得极为出色,怎么会被上峰另眼相看提携?这其间不知受了多少磨难,男人却是一副安之若素的表情,“……当时的金吾卫同知是魏勉的兄长魏孟,时时对我照顾有加,我就在京中留下了。期间因为立了几件小功劳很就得到了提升,小一年后就被派往云南,再然后魏勉到青州上任时重新把我要至麾下任了百户!”
  傅百善心中难受,就故意扬起半边眉毛取笑道:“那时德仪公主不过十七八岁吧,只能是在宫中见过你。难不成就是在那时,她对你一见钟情再见倾心……”
  裴青听清她话里的揶揄和调侃,不由苦笑道:“金吾卫是何等紧要的所在,每一个进去的人都要细察祖宗三代,那些同僚无不是各地选拔的精干。我本是被亲族厌弃之人,连身份文牒都是你爹在广州花钱替我重新置办的。“
  想起那段枕戈达旦日夜担心的日子,裴青沉默了一会道:“我整天担心被人看穿,连累你爹和举荐我的魏千户,但是又实在舍不得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只能踏踏实实地苦干。很久之后我才知道,在那些大人物的眼里我的身世其实早就是公开的秘密了。” ↑返回顶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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