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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尤眉兰神情麻木,“从事发当晚接到电话,我就已经接受他实际上已经死亡的结果了。”说完,她居然还笑了笑,但那笑是绝对悲凉,“我只是怕我女儿接受不了,至少,让她再见爸爸一面。”
  即使苏南添最后用尽全力护住苏冷,可苏冷浑身上下受创最严重的还是脑部,几次复查ct都提示有出血,始终处于昏迷状态。
  三天后凌晨五点零二分,苏南添呼吸、心跳完全停止,血压持续为零,抢救三十分钟后上述生命指标仍不能恢复。
  这一次,不再有奇迹出现。
  医生拉完直线,五点五十五分宣布苏南添临床死亡。
  苏家有三子妹,都赶回淀城处理后事,季宏风也参与其中,直到火化下葬结束,淀城市公安局苏南添局长车祸身亡的消息才向社会公布,很多公民自发到火葬场祭奠这位十分出色、战功赫赫的警察。其中有很多前来吊唁的,是二十年前淀城那起提起就令人毛骨悚然的“地窖囚禁案”获救者的亲属。
  而车祸的具体原因还在秘密调查,虽然事故的直接原因是那辆奥迪失控逆行突然从拐弯处冲出来。
  车主明确是醉驾,当场死亡。
  可毕竟出事的是公安局局长,去年才发生罪犯同伙找回头寻仇的情况,这不得不让上头要彻查清楚事故全过程的每一个细节。
  有人叹惋,苏局长当晚只是到学校接好不容易迎来周末的高三女儿,这么好一个父亲,或许事发前一秒苏局长和女儿还在聊学校趣事,计划周六要去哪里玩。
  可老天偏偏就是这么残忍,一个醉鬼,自己死就算了,却让女儿和父亲天人永隔。
  *
  那年淀城第二场初雪是十二月十七号凌晨下的。
  苏冷清醒过来后在医院躺了一周复查各项指标都没有异常后就出院了。之后她回镇上陪两个老人住了几天,可老人也对她爱答不理,一看到她就想起自己一生最引以为傲但已经下葬的大儿子,不停哭,天天嚷嚷着自己白发人送黑发人不如也死算了。
  第四天,苏冷再难忍受这种压抑氛围,游其森连夜租了辆车赶到镇上接苏冷。
  苏冷就在那条没完全修好的国道正中央蹲着,大灯一晃,她整张脸煞白,把司机吓个半死,狂摁喇叭骂娘。
  车都没停稳游其森就推门跳了下去,他把大衣脱掉披到苏冷身上,紧紧抱住她,心痛到无法呼吸。
  苏冷整张被吹僵的脸使劲埋到他怀里,声音还是那样干净柔软,在风中摇摇欲坠,“他们其实不怪我,因为他们不知道最后一刻我爸给我做好了让我最快获救的一切准备。我爷爷奶奶只是一看到我就会想起来我和他们儿子是一起出车祸的,可他们最骄傲的儿子没了,我还活着。”
  “冷冷……”
  “你知道吗,老人从小最疼爱我了,因为我是家里这辈唯一的女孩子。他们以前说我是开心果,我只要一回来他们就笑不停,可现在他们看到我就哭,他们也不爱我了……”
  她全身颤抖开始哭,泪没有过渡全滴到游其森心口,他红着眼睛不停亲吻她的眼泪,却怎么也吻不完。
  “我到现在都没去看过他,我太害怕了游其森,我还好恨他是不是狼心狗肺啊,我好恨他怎么舍得让我都没见到他哪怕最后一眼,啊……”苏冷仰脖哀嚎,“我宁愿是我死,反正我也死过一回了,我这种烂人死了也不可惜,我没有爸爸了我生不如死啊……”
  苏冷整个人虚脱蹲到黄土地上,脖子、额头、手背全是狰狞暴起的血管,细细的嗓子随时被堵住一般哽咽到发不出声音,游其森跪在地上紧紧搂住她不停替她顺气,整个背影也是抖的。
  司机点了支烟,在车上远远看着。他一个中年人,浑浑噩噩活一辈子,没什么出息,却也没经历过死亡。
  蓝澈的天忽然飘下几颗冰点子,越来越密,风一刮,田地涌动着悦耳的声响,雪花和尘埃纷纷扬扬,悲痛欲绝的少年人轮廓也被模糊了。
  司机红了眼眶,决定明天要带孩子回老家看一趟垂垂老矣的老人。
  *
  后来苏冷窝在车后座游其森怀里,两只眼睛肿得睁不开,透过厚厚羽绒服漏出的一丝缝隙看到越来越密集的雪花急遽下落。
  世界是一片漆黑,仿佛原地不动。
  两人在二十四小时营业的麦当劳门口拥吻,街道空荡,能吞噬他们的只有剧烈心跳和滂湃风声。 ↑返回顶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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