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节(2 / 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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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对于这样的说法,太医院的院判一言不发,全然默认,而石艳妆对着这样的质问,一时竟然半个字也驳斥不出!
  的确,那时她只想着要讨好沈重霜,偏偏沈重霜对那些金银珠宝珍奇古玩之类的毫无兴趣,她便就寻思着给他送些难得一见的药材去。不过,她对药材毫无认识,只想着什么最好最罕有,便就笼统地谕令全都送去,以此来显示自己对他的重视。
  如今细细一想,她才忆起,当初负责承办这事的人,正是锦书……
  锦书他真的就按她无理要求的那般,将所有的好药材全都送去沈家了……他为何从没开口对她说过,他病了,他也需要那些药材调养身子?
  是的,他一个字也没有提过,甚至于,她一度以为,他身子强壮得像头老虎,根本不会病……
  可眼下,他昏睡不醒,她才知道,原来他也只是个普通人,他也会病,他也可能会死……
  默默地站在一边,看着巧冬用调羹将那桂花白果汤和着药一滴一滴地浸到宋泓弛的唇间,并不多的汤和药,却喂了整整一个时辰,而她,一点忙也帮不上。
  最终,摒退了所有人,她倚在床边,颤巍巍地抓住他的手,细细地看他——
  遥想起许久许久之前,她第一次看到他的时候,也曾这样看过他。
  他的积劳成疾,其实那样明显,为何她一直就忽视了?
  他的五官清隽,微微笑起来让人觉得和煦入春风,比起沈重霜寒冰般的冷峻来,一看便让人觉得温暖。而事实上,她一直依赖着这温暖,甚至肆意挥霍着这温暖,总以为取之不尽用之不竭……
  她曾经给沈重霜送去那么多上好的药材,可她竟然不知道,锦书这么久以来,因为政事而积劳成疾。她那么多次丢下朝务,私下里出宫与沈重霜相会,可如今才发现,自从母皇驾崩之后,她竟然从没有与锦书用过一次膳,她对沈重霜的喜好了若指掌,却是全然不知锦书喜欢吃什么,不知道他有什么兴趣爱好,甚至于——
  如今身在她的寝房里,她才惊觉自己对他的忽视。
  他的寝房朴素得不像话,任谁也不会相信是当朝一品内阁首辅的寝房。除了墙角那一株养得极好的芍药,整个寝房再不见任何的修饰,没有装饰任何的奇珍易宝,也不见古玩字画的踪迹,从家什到寝具,用的全是当初从内廷砚行轩搬到右相府时带来的旧东西,一件新的物什也不曾添置过。
  看他的衣橱——
  她曾经给沈重霜送去那么多上好的丝绸锦缎,可她却如今才发现,锦书的衣橱里除了那紫黑直裰的官袍与皂靴,其余的便服竟然全是旧衣,似乎,自她母皇驾崩以后,这么些年生,他就再也没有为自己添过一件新衣……
  甚至,她细细思量,如今才忆起不久之前自己一时兴起查阅户部发放官员俸禄的册簿,发现依照锦书如今正一品的官衔,月俸已有八十七石米,三百贯禄钞,可自他担任大理寺典簿开始,这么久以来,他的俸禄从没支取过……
  当然,他身居要职,总有人想方设法弄来各种稀罕玩意儿巴结他,而且,他身份特殊,需要什么,往往都可以直接向内务府库支取……可是,这些年来,他私下里倒是将不少下属送给他的奇珍异宝送进了内务府库,或作朝用,而他从内务府库里支取得最多的,不是钱帛,只是最普通的笔墨纸砚……
  握着他的手,她忆起他在上书房做她伴读之时,每一次太傅下学,她都拉住他的手飞也似地跑,那时,他指骨修长,一双手无论是提笔还是执书,都很是漂亮,如同玉雕一般,却带着暖意,常常令她一握住就不想松开,翻来覆去地在掌心里摩挲。可如今,那双曾如玉雕一般的手已是指节分明的瘦削,尤其右手的指间,那样厚的茧,一看便知是常年累月握笔而成……
  这么多年,她基本不理朝政,若不是他一直主持着大局,这社稷只怕早已倾之覆之,这天下或许也已水深火热,民不聊生,哪里可能有如今的风调雨顺,国泰民安?
  如今想来,他那般的玲珑心思,如果真的是为了一己之利,哪里会没有一分藏私?
  他若是野心勃勃,只怕早已谋夺江山,问鼎帝位,哪里还有她大放厥词的份儿?
  可是,为何他没有?
  他究竟想要什么?
  到了这一刻,他静静躺着,她似乎才感觉到他的疼痛,那些一直没有说出口的疼痛。他从没有喊疼,她便就认为那不是疼。从他那素白的里衣领口,可以轻而易举地看到他肩膀上的一道旧伤,那是她咬的,甚至,她还记得,他偏后颈处,还有一道旧伤,也是她咬的……
  她突然觉得心虚,一直以来,她任性妄为,似乎只要在锦书面前,她就可以任性,可以肆意,因为,他会温柔地包容她的全部,她要什么,他就给他什么,可若是自问她给过他什么,较起真来,她给他的,别说同沈重霜相比,似乎连一点点的优待与珍惜都没有,她给他的,全是伤,全是疼,全是食言,全是无声的委屈……
  不知几时天黑了,也不知从何处刮来了一阵强风,竟是大得“咚”地一声吹开了那没有关牢实的窗户,将那堆在桌案上的书册也吹拂得哗哗作响,一叠原本整整齐齐的绢宣也被吹得七零八落,像是漫天飞舞的蝶,洋洋洒洒在整间寝房内乱飞,最后,弄得满地狼藉。
  其中有一页散落在石艳妆的脚边,她恍惚地看了一眼,发现那竟然是自己的字迹。
  她弯腰拾起来,发现那抄撰的是《大夏千秋策》——
  她几时抄过那劳什子的国史,她怎么全无印象了? ↑返回顶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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