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节(3 / 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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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天早晨,傅侗文还在她的身边。
  早餐后,他带她去轮船上专供头等舱客人的公共休息室,那里没人。三个服务生偷懒地在窗边上,低语着,喝咖啡。
  他们进门时,一个蓝眼睛的中年男人在弹钢琴,看他的衣着不是乐师,像在自娱自乐。
  他看到傅侗文很开心,用法语问候着。
  傅侗文低声给沈奚介绍,这是他在轮船上交的朋友,杜邦公司董事。沈奚听着这个公司名字熟悉,他看出她的疑惑,解释说:“就是那晚,我们从纽约去码头时,司机提到过的公司。”
  哦,是那个。缝衣女工都抢着去生产弹药的公司。
  傅侗文和他聊了几句,那人微笑着看了眼沈奚后,弹奏出了另一支曲子。
  “《dreaming of home and mother》,我请他为我弹的,”傅侗文低声用中文说,“我说,我要和我的女朋友告别,想让她听这个。”美国的曲子,南北战争时所作。
  沈奚在今天之前从未听过。
  “一位旅日的李先生用这曲子,新填了中文词。我昨日在这里听新上船的旅客说到,记了送你。”他又说,填词的中文歌叫《送别》。
  旋律简单,朗朗上口。
  他教,她学。
  是……问君此去几时还,来时莫徘徊。
  又是……一壶浊酒尽余欢,今宵别梦寒。
  句句都能联想到她和他。
  学着学着,傅侗文毫无征兆地问她:“我在上海有两处公馆,你想在哪里等我?”不等她答,又改了主意说,“还是去个小地方,那里只我一人去过。”
  ……
  沈奚纷乱地回忆着早晨的一切,翻过身,看着满地月光出神。
  傅侗文说这里只有他一人来过,那么上一个搬走的住户就是他了。这沙发,他坐过,地板,他走过,床,也只有他睡过。
  蝉鸣声更重了,外头有人争吵。
  男人和女人。
  她猜想着是邻居小夫妻争执,或是陌生路人,或是别的什么。
  如此猜着,就入了梦。
  耳边仿似还有钢琴曲,有他在教她:“问君此去几时还,来时莫徘徊。”
  梦里又有一双手,在桌上摆弄起留声机。
  旋律从《送别》跳回到了《文昭关》,钢琴跳到了胡琴。黑胶唱片里的戏腔在跟着他在广州调戏她的话,唱了下去,意境不再暧昧,回到了曲子原本的意境,哀哀戚戚地到了这句:“思来想去我的肝肠断,今夜晚怎能够盼到明天?”
  也不知怎地,这《文昭关》里的每句,都能恰合了自己的心境。
  她在梦里悟出个道理:但凡听戏入瘾的人,一定是戏文里有他们想说,又说不全的话。
  从这晚,沈奚开始了在这里的生活。
  那场大清扫和后来西洋点心,让她和邻里很快熟络了。她平日怕惹麻烦,又怕说多错多,所以不常出门,也尽量不和邻居闲聊。渐渐在邻居眼里,她的身份也被落实成了——留洋归来的富家小姐和少爷私奔,不得已,先被安置在这里藏身。 ↑返回顶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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