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平年少 第77节(2 / 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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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您是客,又是代太后娘娘来的,怎么能劳烦您做这些?”宝珠颤巍巍地抬手,冲杏儿招了招。
  放下了床帐,擦身更衣,又是一通折腾,宝珠似是乏了,半阖上眼,恰好御医到了,便隔着帐子拿手帕掩了,号过一回脉。
  来的路上麴尘已经提点过御医了,眼下不外说些“暑入阳明致气阴两伤”的话,开了凉血解毒的药,以水煎服即可。
  徐姑姑要回去复命,临走时嘱咐杏儿说:“姑娘和夫人亲厚,不过今儿情形特殊,别一味地无话不说,夫人有什么心结,姑娘多劝劝才是。”杏儿应了。
  齐姑姑知道这话其实是说给她听的,然而两人各事其主,许多时候立场本就不全一致。
  仍是麴尘送了徐姑姑出府,返来见杏儿守在里间,便拉了齐姑姑,两人到僻静处说话。
  麴尘不无埋怨道:“您老人家素日有分寸,今日怎么由着她自伤成那样儿?”
  齐姑姑有些呐呐的,没言声儿。她与仪妃的情谊当年说不上深厚,但年少时的点点滴滴,回想起来总是好的。
  她对于燕朝没有太多的缅怀,但宝珠毕竟是李氏的血胤——在齐姑姑看来,一个前朝的公主,嫁与新朝的帝王,并且有了后代,这是最理想的化干戈为玉帛的方式,也是一个女子能够复国的方式。
  齐姑姑没想到,对那些素未谋面的亲人,宝珠会有那么深的执念。
  “上一辈儿里,还有哪些是知情的?”麴尘问罢,自己也觉得无奈:若是个个都嘴严,就不至于皇后、谢嬷嬷这些外头来的都知道了。
  “太后娘娘自不必说,就怕旁的人起歪心思,不知会做出什么文章来。方才我送徐姑姑走,又问了孙千户一回,听他的意思,要是夫人这一头不起什么波折,便等皇爷班师回朝时,再以密信上禀。”
  麴尘说着,握住齐姑姑的手:“无论如何,咱们要好生伺候夫人,千万不能让谁有隙可乘。”
  上一世,到她面前挑破她身世秘辛的,是眉舒。宝珠枕在莲纹凉枕上,脖颈僵痛,脑中却异样地清明。
  那时候眉舒的后位岌岌可危,又听闻宝珠再度有孕,若不趁着皇帝亲征在外,孤注一掷,就只能束手待毙了。
  她又是从谁哪里知道的呢?
  不会是太后。前世的太后不可能不顾未出世孙儿的安危,任凭眉舒刺激孕中的宝珠。这一世,太后同样没有道理这么做。
  还有谁呢?还有谁清楚她的出身呢?
  杏儿正立在一旁,候着煎好的汤药晾凉,见她这副神色,忙走过来,忍着哽咽劝道:“便是天大的事儿,好歹等身子养起来了再琢磨。今儿吐了那么一摊血,多早晚才补得回来…”
  怎么可能不去想呢?她所熟知的天地人间,全都变了样儿。她冠的是不该冠的姓,认的是不该认的亲,爱的是不该爱的人,一墙之隔的摇车里,还有个不该被期许的孩子。
  宝珠多么希望,自己是真的病得神志不清了,等喝下药,一觉醒来,会发现不过是一场噩梦。可温苦的药触到唇边,她无比清晰地意识到,这场梦是不可挣脱的。
  前世许多已然模糊的片段重又拼凑完整了,彼时她撑着最后一口气,等着皇帝回来,不止是为了见他一面,更是要他告诉自己真相——她不肯轻信任何人,她只相信他口中的话。
  然而真相其实就摆在她面前,容不得她掩耳盗铃。
  “夫人细想,谁将这些风声吹到皇后她们耳中、自己好借刀杀人的?夫人要遂他们的愿吗?”杏儿见宝珠这副模样,心急如焚,根源所在却不敢提及,只能如此问她。
  可是与一个王朝的倾覆相比,那些微末的伎俩得失又算什么呢?
  宝珠幽幽地叹了一口气,她不想如前世一样,被人算计得郁郁而终,那样太窝囊了。但除此以外,她再找不到非活下去不可的理由。
  她心力不支,天旋地转地闭上眼,很快又睡着了,只是梦里面同样没有片刻安宁,眼前是空旷的荒野,拔地而起的朱红圆柱架起雕龙画凤的大梁,垂下数十条白森森的细麻,挂着一片白森森的躯壳。
  那是昔日小宫人间隐秘的传言稗史,宝珠没有想过,有一天会成为自己地狱般的梦。
  是真实发生过的噩梦。
  她不哭不闹,一切举止如常,但身子骨一日一日地衰弱下去。徐姑姑又来看过她几回,除了反复嘱咐她多保养些,也无计可施,暗里不过再让麴尘杏儿她们宽解着,能进膳总比进汤药强。 ↑返回顶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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