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人五衰(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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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t;燕修的梦-鸣钲gt;
  西北的平乱战争进入最后的阶段。在此之前,长皇子出生在远方战火燃烧的橙黄色凶光之中,又因落草时小手攥得格外紧,仿佛生来便禀刀兵之勇,皇帝欣喜中断言:长成后必然是个将才。
  无论将才也好,贤王也好,这都是以后才会考虑的事情。眼见着边疆的收尾战争已渐渐变得如驱赶羊群一样轻闲,还远未及二十岁的燕修兴奋地接受了冠礼,即将随将军们开赴前线。方开刃的宝剑寒光凌厉,他也将自己当作一支新剑,把示与君父。
  临行之前,母后祈请,摆驾去了一趟城南的高禖祠。燕修奔马随驾,青春飘扬的脸上有微微的不耐烦:要求平安符等等也应该去大些的寺庙嘛,高禖不是保佑姻缘与生育的神么,与本少年将军身上即将诞生的丰功伟业有何干系。
  母后与他二人独在殿中。燕修抬头看去,高禖神是个面目模糊的女菩萨。他学着样子敬了敬,回程的路上,母后让他一同坐车,他应了。
  奇怪的是,比起无数次马背上的胡乱跳腾,车内轻微的颠簸反而让他难以忘记。
  燕修在车内揉了揉眼睛,仍然无法看清母后在微弱夕照中的面孔。
  母后像是在回应他之前的什么问题,轻声解释道:“……因为你出生之前,母亲也来这里祈过福。”
  燕修忽然心绪不宁。
  “你果然平安出生了。”她双手卷绕着腕上的珠串,“所以母亲相信高禖神是很灵验的。”
  燕修虽然觉得觉得这样的理由十分牵强,但还是相信了。
  可是场景中的昏暗逐渐变得浓厚,如胞衣一样,给他一种不适的压迫感。母后本来素白的身影陷入了稠黑的泥淖之中,他惊慌向前扑去,却磕倒在冰冷的玉阶上。
  铜钲的嗡鸣,若有似无地,环绕在空中。这本是行军中的威严军乐,是最能鼓舞他的东西,此刻却几乎让他目眩恶心。
  他抬起头,看到一只硕大无匹的铜钲悬在宫殿正门之上。无形的巨手,不断将它敲响。
  而宫殿之间急忙奔走的宫人们仿佛看不见这异相。燕修惊疑地爬起身,随着鸣钲的震动,宫室之外,西北方向的阴郁天际,一点一点,燎烧出卷曲狞恶的彤云。
  在这间隙中,他听见婴儿的有力哭声。
  紧接着这些大喜的宫人们像是刻意在他这梦中人面前讲述故事(谁知道是不是真的,哪个宫人胆敢这样谈论皇家的秘辛,谁又知道如此多的细节?):皇帝的长子终于出生了,尽管空气中飘荡着从西北千里外的焦灰,但那样的小孩子,双手真是有力,像是手中攥着什么宝物生下来的;皇后真是有大德的人,尽管被婴儿差点扯坏了脏器,流了许多血,但终于一点不该的声音都没发出来。
  燕修跪趴在阶上想吐。他猜这不是真的。没有人能梦见自己未出生时的事。而这个该死的鸣钲也显然不是人间的产物。他开始逼自己回忆征伐时的光辉时刻。可是在这烦扰不断的嗡鸣声中,所有美好的记忆都被搅乱。他咬着牙齿,连血筋跳动的声音都被无限地放大。他只得挣扎着,如困兽一样,撞开殿门,企图撞破这一场无稽的梦。
  产房没他想象中的混乱和糟污。实际上,这里所有的一切,干净寂寞得不像他记忆中任何一间宫室。他抬起头,只看见母亲常穿的一套素色衣裙,平展挂在衣架上,无人惊扰,无风自动。
  鸣钲的锐响不知何时已经消止。外界的火光似乎也不再燃烧。他突然变得无比疲倦,只得膝行到这身熟悉的衣裙前。在如月光照拂般的轻纱飘动下,一向强猛的少年将军,以并不习惯的蜷缩姿势,陷入了更深的梦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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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t;燕伉的梦-飞仙gt;
  好多人在低低地哭。大哥许久没回来了,二哥好像去了兰台查什么古方,说想看看母后到底是要成仙了,还是生病了。
  燕伉不太理解成仙与生病之间的区别。他只知道母亲住着的院子,他好久没能进去探望过了。
  但是宫苑之中的哭声慢慢停止了。他又没有什么大伴跟着,所以还不哧溜溜进了小院里。
  就在这个时候,他听见里头乱糟糟的又有人声,但说了两句就歇了。随后,就是他往后最经常梦到的激动人心的场面:一道霎亮的白光,从窗页里飞出,拖着长长的残影,一直飞往了月亮,所有星芒都显得黯然失色了。
  接着便是不太清楚的记忆,场面太大,人一多,他就记不清。只知道父皇抱着他进了母亲休养的那个房间,也就是白光飞出的地方。他看见绣帐被拨开,不仅床褥上整洁得不曾像有人长年睡过,而且床中央还铺开了一套素色衣裙。在月光底下,好像还微微闪着些涌动的粼光。
  父皇在他头顶上问他:你有没有看见什么人?
  燕伉踢腾了一下还没长长的小短腿:伉儿看见了白色的光,一直飞到了天上。这句台词他在梦里复述了无数遍。因为这是年幼的他第一次说话被人相信。宫人们大概总是觉得小孩子傻,而叁皇子比一般小孩还要傻,他的痴话还不如八哥说的恭喜发财。 ↑返回顶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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